第二章 奇异之家
第五节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你知道神无被关在小房子中吧?”
“什么事?”
“谁?”
他不是喜欢才带她来。他那拒绝的态度让伊织觉得不可思议。
伊织一脸艰涩地看着桦鬼。
虽然有多次这样的机会,但瞬间的迷惑让动作迟钝下来,结果新娘神无还在这里。这事实让他不由得生气。
理所当然地俯视这一切就是他的工作。
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一切都没所谓呢。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继承“鬼头”名号的鬼并没有任何存在价值呢。
杀气瞬间萎缩。
不是,只是烙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刚好发现一个笑得高兴而宁静的女人,所以他就烙印。没有任何期望。因为知道答案是相同的,所以甚至没有派遣庇护翼。没有庇护翼,新娘很可能丧命,这样算是清算过去的一切了。让光晴到神无身边去,只是为了确认她的死亡。
“消失。”
直到桦鬼散发出杀气,伊织才慌忙离开。带弟弟来看他只是借口吧。
严苛的气息萦绕四周。
杀了她那种怒气就会消失了吧。只要她不存在,就能回到十七年前。什么都没有的空虚世界,不需要询问自己存在的意义,只是漠然地生活。
“崛川响。”
“她可是个有趣的孩子,现在还对水琴窟沉迷不已。——你不把她带在身边很可怜吧?难得带她来了。”
没有任何——选择余地。
但少女还活着。离开了凄惨的过去,来到鬼之里。
从新娘们的讨论中,他知道大屋其中一个房间变成了他的永久住处。那老狐狸只要喜欢,甚至会把儿子的新娘变成自己的。桦鬼不用揣测他的心意就得出如此结论。
“杀了她的话……”
“当时杀了她就好。”
世界确实在变化。那变化让人震惊,人为了对应变化也开始变化。这是世界常态,也绝对是必然的。但本家跟学校本质完全一样,只是为了一个虚名而雀跃不已。那名号到底有多少价值,连他本人都无法计量。
缓缓放下弓箭的男人微笑着把左手移动到脖子外。动作大得像是故意,是因为考虑到两人间的距离吧。他把手放在脖子上,横向一拉。
“什么无聊呢?”
他99lib•net们同坐在渡濑驾驶的车上,但那并不是桦鬼个人的决定。直白点说是那老狐狸父亲自把自为,不管桦鬼本人的怒气,刚才甚至跟他说“介绍其他更好的女人给你”。
从懂事以来,他就不信任任何人、不听从任何吩咐,只为了自己而活。那是被称为历代最厉害的鬼头所选择的道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谁也没关系。对,烙印的女人是谁都没关系。只是刚好出现一个狼狈的女人,女人刚好怀着女儿罢了。本打算当场杀掉她,那女人却死命哀求他放过自己。
桦鬼猛然睁开双眼。
“消失。”
只是恢复原状。
在生下孩子之前,伊织也是追着桦鬼身后跑的女人之一,现在看来当时的做法实在太恶劣了。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忍不住生气。
“是是。”
但箭还是深深刺入桦鬼睡觉的草地中。
桦鬼盯着那从岩石中弹出来,遮挡光线的身影,虽然因为逆光而看不清容貌,但那声音那口吻都宣告了对方的身份。
说话速度有点快的女人怀中抱着的白色布块蠕动着,桦鬼心情更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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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织边安抚着怀中的孩子,边俯视桦鬼。那名号得到别人的畏惧和羡慕,但也等同于诅咒。
现在强行要求回到学园去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压制住心中那翻涌不可解的情绪,桦鬼让思考停止下来。再想下去也找不到结论。不,结论已经有了。所以再想去也无益。
“别想威胁我。”
回忆途中,前所未有的严苛涌上心头。
别说知道不知道,看到从小房子出来的女生桦鬼心情就变得恶劣,所以才到这里来。但他没义务对她一一说明。被桦鬼持续无视的伊织神色复杂地笑了笑。
恶习让人窒息。名号实在得让人误以为自己坚强、永久不变。
“无聊。”
桦鬼低吼。他是所有纠缠他的鬼中最狡猾,最谨慎周到的男子。过去曾经数次威胁他的生命,但这些事情连三翼都不知道。
毫不掩饰自己不满的问话让气氛凝结。桦鬼那让人脸色大变的威严,吓得对方忍不住吞口口水。
“不是你带来的吗?”
悠然的蓝天被细小的石头包围。再过几小时夜幕就要降临,风会夹带着冷气吹拂着被静寂包围的世界吧。从几十年或者几百年前就没改变的光景——排他的空间中极少跟外部世界接触,生活在丰沛绿色的森林中,感受那种澄净的气氛。九九藏书网
“选择……?”
“我知道,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深深呼吸,挪动横躺着的身体的他,听到空气被划破的尖锐声响,反射性坐起来。地面发出钝重的声音,发现一支箭刺入了草地上,他马上站起来戒备。从箭的角度来看,肯定是从上空落下的。他四处打量,发现站在山腰背靠樱花树的鬼,屏息静气。鬼手上拿着漆黑的弓箭,弓箭向上。从距离和风向来考虑,桦鬼知道对方只是随便发射。
虽然想回学校去,但房屋还在修缮中,回去也没意义。让忠尚误以为自己住在女生宿舍,但实际上他却躲在保健室度过了一晚。他实在说不出继承鬼头的人会作出这种事。
“没什么。只是出来散一下步……啊九_九_藏_书_网啊,醒来了。刚好了,我还想让你看看弟弟。”
安抚着开始哭闹的孩子,伊织叹息。
“有的事情不跟对方聊过是不明白的——难得迎来了新娘就好好珍惜吧。”
突入其来的人影吃惊地问。桦鬼转向声音来源处。四周被大大小小的岩石包围、能让他单独悠然睡觉的地方,是桦鬼专用的休息地。知道这一点的本家的人,在他回来时都会极力避免靠近这里。
如果有人认为那是有价值的,就让他继续自以为是好了。一道冷然的声音在心底响起。擅自憧憬擅自骚动,就那样擅自灭亡也罢。
他低喃,再次闭上双眸。之前面对他总是怯懦不已地少女不知何时开始能直视他了。那眼神跟其他人不同,抚顺了他的神经。
那是暗示死亡的动作。
桦鬼盯着她,伊织只是苦笑。
“她……神无,为什么选择她?你还是停止不抱鬼新娘的主意吧。所有认识你的人都这样想,忠尚大人也这样想——你该不会是因为忠尚大人的吩咐才选择她吧?”
响眯起金黄色的眼瞳,扬起一抹狰狞的笑容,消失在樱花树丛中。
尖锐的严苛让他头脑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