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初的关卡
当务之急的事中还要加上一件：驯狗。
“待总一郎归天以后，我要把那所旧式的老房子卖掉，盖一所现代化的住宅。届时，还要淘汰这所房子。”
正是上班时间。后面，大批的职员都涌到几个电梯前了，不知为什么，却没有人进到水木他们所乘的电梯里来。
水木随机应变，巧妙地回答。
走出总一郎宅邸，他们紧张的情绪才平息下来，但疲劳却涌了上来，真想坐下歇口气。
“早会上要我讲话吗？”
阿松只向着水木说道。这使水木感受到这个家庭拒绝承认多津子的气氛。
“不，我要请你关照呀！我什么都不懂，只是靠着父亲当上挂名的常务董事的。”
水木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其中一个四十岁左右身材魁梧的人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绍说。随即另外几个人也介绍自己是什么秘书部长呀、对外部长呀，水木一时记不住。
当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好，只是默默地看着对方。
他照着多津子所说的“要仔细观察他们的反应”的话，若无其事地看看他们之间流动着的神色。
“我一旦掌握了财川家的实权，马上让阿松那老太婆滚蛋。她竟然用那种态度迎接主人的妻子，她早先就对我充满敌意。”
美佐子站在按钮前稍等了一会儿，可是仍然没有人进来，她就按了“闭”的开关。
美佐子的话多少使水木的紧张心情平静下来一些。他俩从大厅走过时，不知为什么上班的职员们都和他俩保持一定的距离，敬而远之，他们大概已经知道水木是何等身分了。
“那个家伙太恶劣了，竟然一再地订电话来。”
“那么请问，部长以上的干部有多少人，”
“电话？谁打来的，”
过去栖息的角落弥漫着恶臭，而眼前即将踏进去的却是巍峨豪华的钢筋水泥建筑物，它在阳光下闪烁着一种特殊的光芒，令他眼花缭乱。
的确，谷口精于统计，擅长经营。他把很多优秀人才罗致到财川集团里来，并且使财川集团能够安然度过由于朝鲜特种军需品的减少而导致的许多企业缩小、倒闭、破产的非常时期。
关佐子回答着，向水木递了个眼色，还是刚才的人。
要是多津子取得财川家的户籍，和一郎在法律上成了正式的夫妇的话……
通过长长的石径，终了到了宅邸的正门口。
仔细一看，整个脸部的皮肤已经松驰，老人斑无情地爬在上面。如能绷紧嘴唇，仍不失为一副相当刚毅的容貌，但因病而诱发出来的老态，已经从这位财界巨人的表情中夺走了当年的锐气。
“自己和美佐子将要被禁闭在这个房间里了。”
美佐子好象自己遇到什么不愉快似的，也愤愤不平说。
总一郎这样一说，两人终了松了一口气。
“你不用怕，虽然你是初次上班，但公司职员也是第一次见到你。他们都是你父亲的雇员，你要装主子的样子，象训家来（注：封建时代的家臣）一样讲话好了。”
这一层是财川集团的所谓核心地带，公司主要负责人办公室、特别会议室、重要资料室都集中在这儿。宽阔的走廊里铺着足能吸收全部脚步声的厚厚的暗灰色地毯。两旁，科房间的门上挂着标有职称的金属牌，给踏进这里的一般人以无言的威压感。
“是谁呀？”
“只要选择分适的天气、场所，照它几张就行了。照片是为了说明我们旅行时照了相，是防备万一的时候用的，没有必要拿出来让人家看，所以你不必担心。”
水木意识到自己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伙伴多律子。多津子是不是也意识到这一点，和自己订了这个协约呢？要是这样的话，那她太可怕了。
从财川家出来以后，他们必须走到大衡上去雇车，虽然刚才总一郎要用车送他们，但被他们推辞了。尽管这样有可能引起怀疑，但他们不愿在全力应付总一郎以后，还要花心思去警惕开车的司机。
七月十一日夜晚，水木和多津子回到了东京。
“这还用说，你想退，我还不让你退呢！记住，这是我人生最大的赌注。”
水本装作马上就要搁下电话的样子。其实，他竭力想记住对力声音的特征。
对方没有直接回答他是谁，而是以怀疑的语调说：“您真的是一郎先生吗？”
“哎呀，常务董事，您对秘书可不能这样客气呀。我们进去吧，早会马上就要开始。”
从此，他身旁的人才确实地感到总一郎身体内部的异变。
在敌人没有发现一郎尸体以前，水木他们要是能够弄清对方是谁，那水木他们就能十拿九稳地战胜这个对手，保住自己。
“就是说，我们还要换到成城的宅邸里去住了？”
“这么高级的房子，是花多少钱买的？”
此刻，多津子的眼睛又变得含情脉脉，直望着水木。双方都把对方作为处理欲望的媒质，从这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确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跨进便门，是一条石径，通往里面宅邸。石径两旁是修剪了的整整齐齐的松墙。他们跟在阿松后面没走几步，突然从黑暗中传来狗吠声。
“老爷给网盐温泉的芙蓉馆去电话，回话说你们已经离开了那里。后来，你们究竟到哪里去了？问了所有预约的饭店和旅馆，都说你们没有去过。这样一来，老爷可担心啦！”
“你们拿回去，好好看吧。”
他这样想道。可是据多津子说，一郎回国，没有什么新认识的朋友，即使是昔日的朋友，也几乎不通音信，没有来往。
“我们很忙，没有照相。”
这大概就是特别会议室吧。
早会散后，他又在大桥的指引下巡视公司各部，然后回到董事办公室。
从他有分寸的说话中，人们可以听出，尽管他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年轻人，但又是一个具有魄力的继承人。
“是我的秘书？”
“总经理健康的时候，每天早上都有。而现在代理总经理每星期只有在需要时开一两次而已。”
已经有五十几个人坐在里面了。见水木进来，他们一齐把目光投向这边。这是一种观察将来掌握他们命运的人物的探索的目光，是一种虽然饱含恭敬，但又丝毫不怀善意的目光。
同样，对于水九九藏书本来说，多津子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是冒牌货的人。只要她在，水木就永远也成不了真正的财川一郎。当然，从目前来说，木水离不开多津子，没有多津子，他无法扮演财川一郎这个角色。他们的计划是极其脆弱的，自己一旦被检查血液，替身人的画皮就会被剥下来。因而，为了决不让敌人产生任何细小的疑心，要做到这一点，不可不借助于多律子的帮助和支持。
姑父谷口敏胜，是财川集团创业伊始给予关照协力帮助的一家企业主的儿子。谷口相貌堂堂，堪称美男子。可是他表情单调，目光冰冷。总一郎除了出于加强和资助人关系的经济策略的需要之外，还因为谷口是一个头脑敏捷，富有才能的人，因此，就把妹妹惠子嫁给了他。
“我几次想给爸爸打电话，都给一郎拉住了，他说，至少在新婚旅行期间，不要和外面联系。”
水木差一点喊出来“你就是杀死一郎的凶手”，他终于竭力忍住了。因为那样一喊，就等于承认自已是一郎的替身。
“你要再开玩笑，我就放下电话了。”
水木恭敬地低下头。这时候，与其申辩，倒不如尽量少开口更为安全。
“我们没有到远地方去，就在伊豆的深山里呆了几天。”多津子代替水木答道。
“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从第一天晚上起就断绝了消息，使我日夜担心。”
水木抑制住胸中急剧膨胀开来的不安，说道。
总一郎从柜橱的抽屉子拿出一包照片。
“这样就好了，你我好象火柴和发火剂，只有在一起，才能把事业搞成功。我们要早日成为真正的夫妇，我不是想和一郎的替身结婚，而是真想和你结婚，比起一郎来，你各方面都非常好。”
水木这才第一次看清阿松的脸。她因为掉光了牙齿，嘴凹了进去。可是，皮肤却异常丰满光艳，这反而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黑黑的头发油光发亮。但仔细一看发根，就知道是染的。
他们被引进一个面对庭院的西洋式和日本式相结合的房间。
他们是故意拖延到夜里回到东京的。因为这可以减少“父子见面”时露出破绽的危险性。如果能够掩饰最初的不协调，那么以后替身的假相就会逐渐地取代真相，安全率也就会越来越高。
他心里平静下来以后，自信也油然而生。
阿松自言自语道。
而西洋间的地板上铺着织有动物图案的希腊地毯，靠墙壁放置着煤气暖炉、立体收录机、彩色电视、书架和里面陈列有各国名酒的酒柜。
这时，阿松端着冷饮进来了。
在他们看来，财川“王国”是他们辅佐总一郎一手打下来的，而现在，这个从小娇生惯养、毫无经营才能的纨绔子弟一郎却凭借他父亲的关系，将要从他们手里接过全部权力而高踞于他们头上。因而，理所当然，他们对水木绝不可能抱有好感。
三
多津子松了一口气似地说道。
五
看来设计者在设计时，是费了一番心血的。这套房子备有能够使住户生活舒适方便的全套现代化设备。虽然位于市中心，但只要把窗户一关，就能挡住受了污染的空气和一切嘈杂的声音，成为一个清静的空间，一个不惜重金，用人工创造出来的空间啊。
“我们刚回到东京，想回新居去住。”
“但是，我既然从公司里领到一份工薪，那就要干出一份工薪的工作。请诸位给予协作，以使我自己能够完成自己的职责。”
但是，水木在掩埋一郎尸体的过程中，始终注意有无尾随者。当时，他没发现有什么神出鬼没者。从目前情况看，敌人还不知道一郎埋葬在什么地方。要不然，对方在刚才的电话中一定会说出来。
所有的门都如贝壳似地紧闭着，听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出来迎接水木的人们，好象只是因为出席今天的早会，才被允许踏进这地方似的，个个紧缩着身体。
“财川财阀的继承人对花多少钱的事是不应介意的。你要住更大更好的房子。在我的要求下，一郎向他父亲提出，我们新婚以后第一年，和他们家分开住。因此，总一郎很勉强地给我们买下这套临时的房子。”
此刻，水木感到仿佛整个宅邸都要拒他们于门外似的。
“是的，这里是董事办公室。”
看到他们两人走进来，总一郎稍稍从沙发上直起身。
“啊，实在对不起您了。”
人们没有鼓掌，但表现出满意的神情。尽到一份工薪责任的话，给在座的人一种现代派的印象。并且，有关股份公司有限责任的话，暗示着他将来从总一郎手里将接受大量的股份。
现在轮到水木发言了。
一直伸向前面的这厚厚的地毯，使整个走廊显得更加森严静穆。他们走到一个房间前时，美佐子向水木使了个眼色示意，表示这是他的办公室。和别的房间一样，此时，这个办公室的门也紧闭着。
“你……你是……”
“好在还没这几天，我们最近再去伊豆，补照几张，也还来得及。”
穿过大厅来到电梯前，刚好其中一个电梯的门开着，里面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俩人走了进去，这时，后面又有两三个人跟了进来。可是，跟进来的人们一看到水木和美佐子，便又诚惶诚恐地退了出去。
虽然所有的夫妇关系那是一种契约关系，可他们的利益始终是一致的。但是，显而易见，自己和多津子到了将来的某一时候，双方的利益就变得相反了。和她的关系只能维持到那个时候。而且，不知道谁先到达那个时候呢。
“那么，他们今天是特地为我而开这个早会了。”
敌人肯定知道水木是替身。这是因为他本人就是杀人凶手。可是水木这边也有对付他的武器，因为只有水木和多津子才知道他是杀死一郎的凶手。现在，敌人之所以能先发制人，胁迫水木，就在九_九_藏_书_网于他一时能隐蔽其身分。
“看来，首战告捷，过了第一关。”
从铁门到房子之间尚有相当的距离。按了电铃，没听到有什么动静。
走进公寓的房间，水木好奇地环视室内。
在这种异常的情况下，他允许一郎和多津子结婚。
水木明知故问，证明自己的优越。
如果谁是杀害一郎的凶手，那么，见到水木就一定会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一郎即使侥幸未死，也一定负了重伤，绝不能如此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因此，凶手肯定能判断出水木是一郎的替身。
他感到打电话者一定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喂，说到照片，你们结婚宴会的照片已经冲洗出来了。”
水木手提话筒，呆呆地站在那里。
几天来，他已经闯过几道关，心情也略微轻松了一些，可是没想到，现在手握决定性武器的敌人登场了，并且是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其身分的人。
阿松是如何把新婚夫妇归来的消息传达给他们的？水木心里又吓了一跳，看来自已的对手非同一般。
“伊豆的深山？究竟是哪个地方？”阿松这才转向多津子问道。
电梯直接到达二十四层。此刻，干部专用特别会议室里，正举行早会。
“我对常务董事说这话可能失礼了。我从心里不喜欢这个大厅，总觉得四周有人瞪着自己似的。”
“您别问我是谁。反正你不可能是财川一郎！”
据说财川集团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发展壮大，是和他这位弟弟的辅佐分不开的。总一郎性格倔强，易动感情，富有人情味。比起他，聪次不轻易流露感情，令人感到他神秘莫测。
在水木看来，总一郎现在居然成为他唯一的伙伴了。
“说得好！那么，今天晚上你们就住在这里吧。”
“不，为了以后更孝敬您老人家，当时才想至少在蜜月期间的两人静静地在一起。”
“今天这狗真奇怪呀，往日对少爷很亲热，而且从来不吠。”
她的眼睛里闪出一股能看透对方的冷冷的光束。
“如今，我己无法抽身退出了。”
终于，他们要到了出租汽车。
“父亲让我到公司任职，可是我生性懒惰，难以胜任哟，”他说着，扫了在座的人们一眼，“由于我不能每天上班，让我担任非常任常务董事，这还是令我高兴的。”
从房间最深处传来一个温暖亲切的声音，是总一郎。
好象不屑对佣人谈论这件事似的，多津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向“丈夫”，求得他的赞同。
过去，当他是流氓暴力集团成员时，人们把他当作社会的渣滓，谁都投以轻蔑和恐怖的目光。而现在，人们却用一种羡慕、嫉妒、敬畏的眼光望着他。
那天晚上，一对新人是在亲戚朋友感情簇拥下让摄影师照的，照片数量相当多，如果在总一郎面前一张一张地看这些照片，势必延长待在这里的时间，而增加危险性。虽然总一郎神志不清，但有阿松这样讨厌的佣人，所以还是早些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为好。
“这么说，越快越好。”
水木的心情变得得意起来。刚才的自卑感顿然消失。随之，他的风姿也变得从容不迫了。他想：我从微不足道的人一跃而成为大家瞩目的人物，从一条小虫变成庞然大物，这难道不是我冒险的价值所在吗。难道这不是人生值得奋斗的目标吗？
这间房子由日本间和西洋间两部分组成。
“想和意中人静静地皮道蜜月的心情我理解，不过，和父亲总得保持联系呀。”
“我也是初次听到那声音，我问了交换台，说电话是从外线打进来的。听起来，他的声音很造作，不过，没有留下什么特征。既然他说要和您直接谈话，那么，估计马上还会打来的。”
可是，此刻，站在这超高层的钢铁城堡前，她的鼓励不起作用了。他只觉得自己宛如一只可怜的小虫，误飞入了一所完善的医院，感到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感到恐怖。
在从远处撒过来的常明灯的灯光下，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迎了上来，她就是阿松。
在日本式房门的式台（注；建筑在正门门口迎送客人的台子）上，有几个男女恭恭敬敬地站着，当认出是他们夫妇时，一齐低头两手扶膝问候道：“路上辛苦了。”
多津子终于放心了。
面对这宏伟的建筑物和人流，水木内心产生了一种自卑感。他是初次踏进这样高级的场所的，虽然在横滨当强盗时和流落到伊豆以后作恶多端，但那时还是象偷吃残羹剩饭的沟鼠似的过日子，住在人间最为龌龊的角落里。
“五十人左右。今天是见面会，您不必长篇大论地讲。另外，常务董事，对秘书和职员，可不用这样客套呀。”
在完成一件大事以后，在轻松的气氛中喝着咖啡。
总一郎抗议道。
财川公司总部以及财川公司的附属公司设在近年来作为第二个市中心而蓬勃发展起来的新宿西口的一个高九十米，有二十五层的六角形摩天大楼上。大楼的几何形外观在光线不同角度映照下，流光溢彩、耀人眼目，令人感到它巍峨壮大，如同一座城堡屹立在都市中心。它象征财川财团雄厚的财力和强大的势力。
美佐子环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宽阔的电梯室，她笑道：“象现在上班高峰的时候，两个人占一个电梯室，这还是头一次呢、”
上午八时五十分，水木乘公司派来的车，初次上班了。
可是，如果想当场揭露水木的真相，就必须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就等于暴露自己是凶手了。
“刚说要孝敬老人家，就想把我扔下了。”
“我会慢慢习惯的，你可不必介意。他们每天都要开早会吗？”
走近那令人畏惧的铁门前，多津子屏住气息，按了电铃。
可是，据说他又是利欲费心的人。总一郎退居第二线以后，他终于从财川集团的第三把交椅跃升到第二把交椅上了。
“瞧你们那个热乎劲儿，我这老太太就不好请你们谈这趟旅行的经过了！”
可是，此刻从他们不是发自内心的而是表面和蔼可亲的神色中，无论如何不会使人感觉什么惊慌和怀疑来。是不是他们已经觉察到水木作为一郎去问候总一郎而预wｗw.9９lｉb.ｎｅt先有了心理准备，此刻，也许他们明明知道水木冒充一郎，而表面上故意不动声色呢。或者这里本来就没有凶手。
这是一个警戒森严的家庭，令人感到，谁要是不小心闯了进去，就会立即被凶恶的狼狗扑上来咬住似的。
“旅行愉快吗？”
“您问得很奇怪，我就是财川一郎，您究竟是谁？”
刚才他从家里出来时，多津子鼓励他说：
司机给他开了门。他下车以后，胆怯地站在那里时，一个身穿西服，二十一、二岁的妙龄女子走到她面前，微笑地低头向他问候。她有明亮的双眸，好看的富士额上覆盖着秀美的“刘海”，给人以聪明和富有智慧的印象；那樱桃小口，嫣然一笑时，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我可能也在这个女人淘汰之列。她只不过把我当作帮助她夺取财川总一郎亿万财产的工具罢了。可是，我绝不能让她淘汰掉。”水木心里说道。
水木顺利地通过和干部见面的早会这一关。
阿松向着水木问。
总一郎没有丝毫疑惑的表情。
“只怪我们当时粗心，没拍几张照片。一郎对摄影不感兴趣，可是新婚旅行，又带着相机，竟一张照片也没拍，不能不令人生疑啊。”
明天初次上班，这对于水木又是一个难关，因为多津子不能跟在身边，自己是否能闯过去，他心里揣揣不安。
今天，水木和他们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他要硬装出原来认识的样子。当然，这样的表演是相当困难的。
水木又望着神川美佐子。
夜晚，拉开窗帘，此时已看不见白日都市中的某些丑态，呈现在眼底的是光耀夺目，辉映着灿烂光彩的世界。
只要搬开水木这个障碍，她就可以成为财川集团的女主人。
在座的人们发出了笑声。这笑既非嘲笑，又非苦笑，而的确是一种自然的笑。聪次和谷口微笑，明显地流露出放心的样子，而总一郎也没有发怒。
“这是我们的新居吗？”
“这实在是可怕的‘夫妇’关系呀。”
敌人要置水木他们于死地，必须提出确凿的证据。可是，不能公开身分，无法提出要水木检查血液，因此，他必须找出一郎的尸体。对于他来说，一郎的尸体是最有效、最筒单的证据。他只要把一郎的尸体悄悄挖出来，放在人能见到的地方，这就够了——水木马上就垮台。
总一郎在麴町给他们买了一套高级公寓。
过去。人们象躲避瘟神似地躲开他，而现在是敬畏他。总一郎的威势，象无形的屏障把他和周围的人们隔离开来，使他成为这块天地之间的一位杰出的人物了。
因受到冷遇而激起的怒火在她心中燃烧。
“老爷从清晨开始就等您了。”
水木好象在远方听到美佐子的声音似的，他一下子从沉意中清醒过来。
水木接过听筒时，传来一种无法判断其年龄的稍混浊的声音：“是财川一郎先生吗？”
水木什么也没有说。这反而使他在仆人面前显得落落大方。看来他们还未产生任何疑窦。
美佐子说：“刚才，有您的一个电话。”
的确，这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城堡。此刻正是上班时间，那些衣着整齐，表情一致的男女们象无数小鱼一般，以同样的速度和密度，从车站方向往这边涌来了。之后，又象被什么吸进去似的，流进了这座大楼。
“这是因为大家都对常务董事客气呗。在他们眼里，您是很值得畏惧的。”
“董事先生，您怎么啦。脸色都变了！”
神川美佐子又笑着说：“我是在一个星期以前接到人事科调令，分配我担任您的秘书的。我是一个笨拙的人。请您多加关照！”
他的脸颧骨稍稍突出，呈六角形，并不宽大。发间泼着微霜，不均匀地渗有一些黑发，眼角细长，乍一看令人生畏的眼睛，如今目光已经呆滞。尖尖的鼻梁，薄薄的嘴唇。他本人极力想使嘴唇绷紧，但下唇恐怕因有病的缘故而耷拉下来。
但是，从多津子那里得到能得到的一切以后，不需要她也能将一郎这个角色扮演下去的话，她反而成为自己变成真正的财川一郎的障碍了。
水木心里一惊。他们为了进行“特训”，几乎每天把自己关在旅馆里，根本没拍一张照片。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麻烦。这时，多津子也稍露出担心的神色。
这间屋十显得十分杂乱，据说是根据总一郎的爱好设计的，各种日常用品非常齐全。令人惊叹的是，在略高于地毯铺有十块榻榻米的中间分界处，安有滑动间壁，能够随时按主人的心绪和需要，将两间格调完全不同的房间分隔开来。
一触即发的可怕疾病夺去了这位财界巨人的经营才干和不屈的斗志，使他变得如同废人一般。几天来，他除了屈指计算日期盼望斯婚旅行的儿子归来之外，别无他事可干了。
“那一定过得很有意思了。以后照片冲洗出来，请让我看看。”
“我是总务部长大桥。”
“我没想什么。”水木慌忙答道。
“哎呀，是少爷，我马上给您开门！”
以前，他的周围是那些装腔作势、满嘴江湖义气的同伙，而在面前的却是西装革履、表情严肃的公司职员，后者眼睛里闪烁着冷漠的光，的确给水木以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并不是因为人们看出了他和财川总一郎相象的外貌，而是人们出于公司雇员的本能，敏感地意识到这位年轻人即将成为学握他们命运的人物的缘故。
第一天上班，就遇到身分不明的人给他打来电话，那么，打电话者一定知道他今天到办公室里来上班。说是从外线打来，那好象是公司外部的人，或者是职员利用公司内部的公用电话打的。
日本间象是日本民间工艺品室，在固定的陈列柜里，摆放着总一郎不惜重金收集的古代陶瓷、器皿等文物。
水木准备从容应战。他摆出总一郎的独生子——财川“王国”的“王子”的架式，毫无表情地向大家点点头，之后，傲慢地坐到位子上。
“他们为什么不进来呢？”
“过得还算愉快。”
此刻多津子才放心地开口道。
根据多津子的介绍，水木得到的基本知识是，在经营方面，总一郎是属于攻击型人物，办事干脆果断。相
wｗw•99ｌｉb.net反，聪次是稳健型人物，办事小心翼翼，三思而后行。虽然有些职员背后对他说三道四的，可是，他是总一郎的第一个得力助手。这座位于麴町四丁目的十五层楼是新落成的超高级公寓。他们的房间在最高层，共四间房。
“你们回来了，一直没有听到你们的消息，我很不放心。”
美佐子若无其事地说道。
一
“可能是一郎的朋友吧，”
总一郎带着责备的口气说，但目光仍然很温和。
水木初次见到叔叔和姑父，聪次面容和总一郎相似，但身材比他哥哥高大，人显得敦厚。
聪次和谷口见到水木时，表面上显得和蔼可亲，而实际上，他们的内心都泡在冰水里，和水木桥格不入，绝难融洽。
多津子立刻捅了一下水木，水木答道：“是一郎。请转告父亲，我们刚刚回来。”
“为什么，他们大概还不认识我吧？”
“他们早就知道了。财川公司是有名的同家族公司，谁要得罪了财川家族的人，在这公司里，可吃不消呀。我也觉得您这个董事先生怪可怕的。”
“听得出来，你大概大吃一惊了吧？因为你不是一郎！”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好象是从近处打来的。我问他名字，他说，要直接和常务董事讲话，就把电话切断了。”
总一郎对他的发言相当满意。不过，这位患恍恍惚症的老人，大概已经无法理解任何话语的意义了。聪次和谷口看不出有什么疑心。
“是男人的声音？你能听得出来是谁吗？”
到东京后，第一件要办的事就是去见财川总一郎，这是最初的一道关卡。
“一定是刚才的人。”
“战斗仅仅是刚刚开始，明天及以后，还要去拜访亲戚和见公司的职员。前者我能够跟在你后而，后者你必须单独奋战了。这虽然危险，但我也无能为力，到时候只能靠你随机应变了。”
“这是秘密。对吧，一郎。”
从庭院里吹来带有草味的凉风，在窗外蓝色的灯光下，柔和地吹动着房间里的空气。门窗上都安着透明的纱窗，阻挡小虫飞进来。
水木心想，她所说的代理总经理大概是副总经理财川聪次吧。
多津子眉飞色舞，沉浸在自己美妙的设想中。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水木脑海中闪过。
“总经理、代理总经理、董事已等候多时了，请到这边。”
多津子说道。
听了这话，水木才觉得，自己的畏惧感未必是因为初次踏进这块不习惯的场所的缘故。这个集现代建筑精粹的豪华空间的设计者，当初大概并未考虑人们对此设计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吧。
“我叫神川美佐子，从今天开始担任常务董事的秘书。”
“不过，因为时过境迁，照出来的照片必有漏洞，叫别人发现丁，反而引起怀疑呀。”
水木说着，随美佐子从正门走进铺着明镜般大理石的大厅。
瞬间，水木身上冒出了冷汗。多津子没对自己说过一郎家有条狗。这种嗅觉敏感的动物，一下子就嗅出来他不是财川一郎了。
看来，已经让对力想象出自己的狼狈相了。不过，这还不算致命的错误。
“喂，你想什么呢？明天是关键的时刻，你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了。”多津子边换衣服，边看着水木，“我明白你现在正在想什么。”
多次在报纸、杂志上见到的财川总一郎，此刻在水木面前笑了。这位战后激烈的年代里在日本财界崭露头角的财阀，现在看来已经是一个干瘪的老人了。
一种联想在水木脑海中闪过，他不禁吓了一跳。对于多津子，我不过是她通往财川家的一座桥梁罢了，和她一旦成了正式的夫妇，她就是财川总一郎家巨富的唯一继承人的妻子。他们之间只要没有孩子，她就是水木的继承人。在这种情况下，水木就成了多津子夺取财川家产的唯一障碍。这位企图独吞财川家产的可怕的女人，势必要清除水木这个障碍。
他把公司的经营托付给弟弟聪次、妹夫谷口敏胜，眼下一切顺利。可是昔日被称为追求暴力、扩充企业的“狂人”，如今“狂气”丧失已尽，每日除了吃、睡以外，就是呆呆地坐着，成了一个物体。
又过了一段时间，水木已经开始怀疑是否里面的人没有听到门铃声，这时，铁门内传来脚步声，接着，便门的小窗开了一条维，有人向外张望。
无疑这是一副从“人生第一线”退下来的老人容貌。但从总一郎身上能隐急约约地看出一郎年轻的身姿面影。他们父子是十分相象的，虽然一个老态龙钟，一个风华正茂。
电梯停住，门开了。水木踏进了又一个未知的危险区域。
接着，聪队发表了简单的谈话之后，早会即告结束。
水木慌慌张张向美佐子低下了头。
二
大桥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好象等待着似的，马上开了门。
美佐子赶快拿起话筒。
“这包在我身上，网盐温泉那一带，我极为熟悉，好象自家庭院似的。再说，相隔才不过几天呀。”
水木胡思乱想。这说明他的心还有余暇。到了另外一个房间门口时，总务部长站住了，这个门上没有写什么文字，只是在把手上挂着—个木牌，木牌上面写着“会议中不得无故进入本室”几个字。
尽管如此，现在，以财川聪次为代理总经理的公司领导班子是过渡时期的“内阁”。他们早晚要把“政权”归还一郎的替身水木。
他被迎面而来的对方强大的一切压例了。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冒险是多少可笑——只要被检查血液，一切马上就成为泡影了。
“诸位，这就是一郎。我暂时让他担任非专职董事，让他学习学习。请多多关照。”
这里宛如一流豪华饭店的休息厅，天花板和墙壁上的装饰品可谓金碧辉煌，一切好象都是从四面八方来监视着这大厅里的人似的，的确令人感到不安。
美佐子故意一本正经地说着。可是她脸上却毫无惧色。她好象津津有味地回味刚才职员们诚惶诚恐的反应，眼睛里流露出要搞点儿什么别出心裁的恶作剧似的谜一般的微笑，这是一种九-九-藏-书-网和多津子要耍弄什么诡计的媚笑性质不同的笑。
财川公司总部办公地点设在这个楼的二十层到二十四层之间。最上一层是公司负责人的食堂和接待贵宾的特别会客室。
他有很长时间没到公司了。今天是为了向职员们介绍儿子（水木），才出席了这个早会。
但是，他就要闯进去，并且要占领这个地方了。
“不，只是因为你莫名其妙的话，使我也感到莫名共妙罢了。你有何贵干？我很忙。”
他经常把刚说过的话又忘记了。只有在和别人交谈时，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他谈吐正常，对答适宜，可是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曾经一个人呆呆地坐着看了几个钟头电视，佣人感到奇怪，走近一看，电视屏幕上的图像早已模糊不清。但他竟在这样的电视屏幕前坐了几个钟头。
好象是个上了年纪的妇人的声音。
下了车，两个人站在夜色中显得更加森严壮观的总一郎宅邸前，心里不由感到紧张。
“常务董事，您好，我已经在这儿恭候多时了。”
四
老人以急不可待的语气说道。
水木表示自己要接时，美佐子对对方说：“请稍等，董事先生就在办公室。”
阿松引他们穿过宽阔的走廊。有关宅邸构造，多津子已经告诉道他了。
“但是，搞不好，弄巧成拙，会使我们失败在照片上。”
对方说完放下电话。
“明天你初次和公司职员见面。我很长时间没去公司了，明天也去。你们早一点儿回去休息吧。”
“没有被阿松怀疑吧，那个老太婆真让人讨厌。”
当水木强打精神冷静思考时，电话铃又响了。
对个先到达者来说，契约另一方的存在成了自己的障碍，那可该怎么办呢？然而，另一方却还需要先到达者一方。这样一来，一方想抛弃另一方，另一方却要缠住这一方。
总一郎这样说完，两个人站了起来。
此时，身穿便和服的总一郎把身体深深理在西洋间的沙发上。
“请。”
随即听到门锁声，便门打开了。
“那好。你这个‘一郎’正悄悄地干一件天大的事。你是不会轻易地露出自己的真相的，但今后的时间还很多，我会从容不迫地把你‘一郎’的画皮剥下来的。”
水木想不出来谁会给他打电话。不会是多津子，因为她未弄清董事办公室是否有直通电话之前，为了避免被窃听，她是不会打电话的。
“你来了，到这里来。”
水水一就坐，总一郎就对干部们说：
“喂，一郎，你太过分了。你这小子真是娶了媳妇忘了爹呀！”
“是的。您是……”
“早一点儿回去休息吧，今天太累了。”
可是，对于水木来说，只要能继承总一郎的财产就心满意足了，而对于总经理和董事的职务毫无兴趣。遗憾的是他不能把这一切告诉给他们。
电梯门前站着几个人。他们一见到水木，马上一齐躬身。
水木感到这聚集着几十个人的会议室比空荡荡的走廊更今他感到浑身冷飕飕的。这不是因为空调冷气的效果，而是由于他们对他冷漠的抵制态度的缘故。
“没有别的，只是想核实一下你是不是真的一郎。”
这所大宅邸位于世田谷成城一号的高级住宅街。透过砖柱和铁栅栏组成的围墙，只看到庭院里黑压压的茂密的树丛，其中隐隐约约地闪烁着几盏电灯光。这所宽敞的宅院在浓荫的树林覆盖下，好象无人居住似的，寂静无声。
水木的两旁坐着总一郎和聪次。聪次的旁边是谷口敏胜。
“所谓早会，实际上是部长以上干部的一次聚会。在会上，总经理作简单训话后，常务董事也简单扼要地讲几句话就可以了。”
阿松仍然侧对着多津子，对水木说。她虽然是一个女佣人，但在总一郎家供职十几年，看着一郎从小长大成人。她大概也把多津子看成一个为了谋取财川家亿万家产而“迷”住一郎的狐狸了。
他站了起来。心里算计着如何使自己的讲话既象出自一个亿万富翁之子之口，流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态，但又不使职员们失望。这种表演也真是难乎其难。
大桥又稍躬腰在前边引导，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之后，又有四五个人出来迎接，都跟在他们后面。
电梯开动了。可乘四十多人的大型电梯室，这时被他们俩人独占了。
一直在哥哥集团“统帅”总一郎的背后默默地办着事的聪次，恐怕有其挫折和难言的苦衷吧，可是，现在总一郎退后到第二线以后，他有机会坐到第一把交荷上。
对于这个一下子就高踞于自己头上的新人，他们的目光交织着羡慕和嫉妒。
“不，没什么了不起的事。好象是恶作剧。”
总一郎家有几个老佣人。比起总一郎，他们更为可怕。之所以在夜里去见总一郎，也出于这个原因。
“大概，刚才那个人说了什么不愉快的话了吧？”
一种令水木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下来了。
“就要深入大本营了。要冷静、勇敢些。最初开门迎接你的可能是一个叫阿松的老女佣，你要开口答话，该怎么说，我已经告诉你了。”
关佐子已经给他冲了一杯香喷喷的咖啡等着他了。
水木走进房间。这是一间风格完全和走廊不一样的宽敞的房间。地板上铺着薄萍的天蓝色地毯，会议桌“］”字型排列着。
阿松好象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象平时一样走出了屋子。
过惯西洋式生活，又切不断“乡愁”的总一郎，在这间房子里充分表现出了他的爱好。
水木说完坐了下来。
阿松恐怕比总一郎的所有亲戚都危险。
之所以在西洋间会见长期生活在西方的年轻夫妇，大概是出于对他们无微不至的体贴吧。
虽然水木估计总一郎多半能参加这个早会，但又想到他正病魔缠身，也有可能不到场，他曾悲壮地思考道：要是那样，就必须自己单枪匹马地闯过这个难关。
虽然延长通记时间，对自己也很危险，但有助于弄清对方的真相。为此，自己尽量少说、不说，而让对方多说。
当他站在财川大楼门前时，两只脚不由地发颤了。此时此刻，多津子不在身旁，那就是说，一切全靠自己的判断和表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