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人说《百年孤独》奥雷良诺的那段开头精妙,其实可供分析的精妙开头很多。《洛丽塔》的开头(“LIGHT OF MY LIFE,FIRE OF MY LOINS”),《白鲸》的开头(“Call me Ishmael”)。《好兵帅克》的开头是这样的:
“原来他们把斐迪南给干掉啦!”女佣工对帅克先生说。很多年以来,军医审查委员会宣布他害了神经不健全的慢性病,他就退了伍,从那以后一直就靠贩狗过活——替奇丑无比的杂种狗伪造血统证明书。除了干这营生以外,他还患着风湿症。这时,他正用药搓着他的
膝盖。
“哪个斐迪南呀,摩勒太大?”帅克问道,一而继续按摩着他的膝部。
“我认得两个斐迪南。一个帮药剂师普鲁撒干活儿,有一天他喝错了东西,把一瓶生发油喝下去了。还有呢,就是斐迪南·寇寇斯卡,他是满街捡粪的。这两个随便哪个死掉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对,是斐迪南大公爵,就是那个康诺庇斯特地方的,帅克先生,您晓得,又胖又虔诚的那个。”
据说帅克那句话的原文极为粗鲁。把某种庄严崇高的东西一下子抛在泥涂里玩弄,往远了说,拉伯雷把巨人的粪尿细加描述、薄加丘把情色和教士牵连在一起、雨果《巴黎圣母院》里的奇迹共同,莎士比亚《特洛伊勒斯和克雷雪达》里瑟息替斯对英雄们滔滔不绝的漫骂,都是如此。解构或者其他词,我无法准确定义。但至少,这一个开头,一整本书举重若轻的、拉伯雷式的味道,已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