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瑞洋

他决定去洗个头，让自己醒醒大脑。这时，一个明媚的女孩微笑走过，不经意间，偷走了逼哥的心。

逼哥一拍桌子：服务员，最贵的洋酒先开五瓶！

最美好的时光，总是被辜负的。

逼哥的室友们问逼哥，戈薇的胸大么？对这个问题，逼哥总是一笑了之，默默抽一根软中华，深藏功与名。呵呵，胸就不说了，光是那双腿，就够逼哥消受一晚上。

秋冬之交，戏剧学院长靴妩媚、黑丝妖娆。艺术气息澎湃的课堂，逼哥赶走一只苍蝇，逼哥害怕打苍蝇，他不是胆怯，他只是善良。

酒吧的琉璃灯，化作漫天璀璨的星辰。逼哥永远怀念，那一夜放荡的戈薇，有种放荡，叫作薄情寡命，也有种放荡，叫作刻骨铭心。

逼哥表情宁静，如同沉睡的太平洋，可心中的花海，却经历了一场盛大的夭折和祭奠。眼前的戈薇，黑色皮衣邪恶性感，却泼洒上神圣的洁白月光，仿佛爱琴海上的一尊维纳斯。海风撩起她的长发，与黑夜融为一体。

录取逼哥的大学，是上海滩边一所戏剧学院。逼哥一介武夫，读的是文学创作。

虽然在聊天中，逼哥诉说的人生经历，有一大半都是瞎编的。但那个晚秋，是他平生，第一次想和一个女孩，单纯地靠在一起，仅此而已。

十字路口，公交车的转向灯，好似戈薇的眼神。戈薇轻佻的眼波，是逼哥在人间欠下的风流，幻化作红尘角落，一场璀璨而荒凉的烟火。

窗外天空朦胧，飘起了丝丝缕缕的细雨，往事点点滴滴。三月的春风，好似一把剪刀，剪开了逼哥的心结，也剪开了戈薇的胸罩。幸福，是一个悲伤的词语。

戈薇玲珑的声音，像是春雷，炸花了逼哥的春心。

就在这一段恍惚中，从逼哥身边挤过两三个兄弟。人间惨剧，逼哥忽然被偷了。

农历七夕，星月斑斓。牛郎和织女，会越过璀璨天河，彼此在鹊桥相遇。而逼哥今晚，却要去外滩江边，见戈薇最后一面。逼哥临行前，给关二爷上了三炷高香。忽然一阵冲动，江湖规矩不破不立，于是跑到学校理发室，刮了一个光头。

他记得小时候，逼哥爹赤裸着身子，躺在人民大浴室的澡堂里，猛吸了一口红塔山，深情地教育逼哥：年轻时，老子放弃的，以为只是一段感情，后来才知道，那其实，就是一生。

戈薇浅笑安然，一袭碎花长裙，似一朵向下绽放的桃花。他们彼此，悄悄地转身擦身而过，可身后的脚印，却依然连在一起。

汇报演出不是重点，重点是晚会落幕之后，逼哥亲眼看见了，戈薇挽起一个中年男人。那个叔叔，上辈子一定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才能牵起戈薇的手。

戈薇缠绵的语气，恍若一道温暖的绿色电光，沐浴在逼哥身上。酒吧里孙燕姿的歌声，忽然间开心快乐地响起：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迹，划过我的生命里。不同于任何意义，你就是绿光，如此的唯一。

许多年后，逼哥会感谢上天，赐予他这一段美丽的邂逅。美丽，诞生不了爱情，爱情，却能诞生美丽。

戈薇，多么希望有一天，逼哥会成为你的一本书，而不是你的一支书签。

人间众生，不起波澜。一念花开，灯火阑珊。

可惜，光阴的脚步更加匆忙。两个月后，注定一生漂泊的逼哥，登上了去往上海的列车。

当晚原计划，是去电影院，一起观摩《山楂树之恋》。可他们两人，在戏剧学院草坪边，那棵垂死的老槐树下，坐了整整一晚。那一晚，繁花落叶翩翩，他们聊了很多，真的很多。

逼哥约会之前，按照江湖规矩，给寝室里的黄铜关公，敬了三炷高香。逼哥这个人啊，出身社会底层，信了一辈子关二爷，他的背后，也纹了一尊关公斩龙像。按地方上的说法，在身上纹关公的人，如果不混江湖，十纹九死。所谓戏剧学院，古代就是梨园行，梨园行就是江湖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上三山下九流，应天时接地气。做江湖事，说江湖话，毕业后能接多少活，全靠道上兄弟赏脸。所以做人，唯有铁肩担道义，才能妙手著文章。

许多年后，逼哥孤寡一人，跪在逼哥爹荒凉的坟头，往地上洒完一瓶茅台。不知何故，忽然想起某一个春天，某一个酒吧的夜晚。那一个叫戈薇的女人，恍若天使和魔鬼的化身，喂了他一口毒酒，让他醉生梦死。

几天前，播音主持系的汇报演出。戈薇站在舞台上，赤裸着双脚，一身白色连衣裙。她落寞地，朗诵了逼哥写的情诗，校长都听得嚎啕大哭。

那个盛夏，逼哥是爱情的嫖客，青春光芒似箭，岁月烈火如歌。

理发阿姨手拿剃刀，悠悠回忆：她在戏剧学院二十年，曾经只有两个人，在念书期间，每周找她剃一次光头。二十年前的那个，叫作陈佩斯，十年前的那个，叫作徐峥。

很多年后，孤寡一人的逼哥，在烧烤摊上，独自闷下半瓶啤酒，蓦然回忆起那个夜晚。他打了一个饱嗝，对自己的优柔寡断，只找到一个理由：妈了个逼的，戏剧学院的大晚上，实在太他妈适合聊人生和艺术了！

逼哥的家乡是一个祖国中部的县城，一座通过旅游业、赌博业发展起来的城市，号称东方拉斯维加斯。在县城东大街，白天里，邻里街坊安居乐业。到了晚上，粉红色的霓虹灯光，交融为一片温柔的海洋，留住每一颗过客的心。

戈薇，在那个情人节的晚上，寄给了逼哥一束桃花。逼哥的人生，再次春光灿烂。上海三月的夜色，华灯幢幢。戏剧学院外，缱绻多情的霓虹光彩，绽放为永世的浮华。奢华的十里洋场，在农民工兄弟的心里，搁浅为梦中水乡。

逼哥在记忆的走廊尽头，来到了繁华外滩，黄浦江的潋滟波光，荡漾着两岸烟火。

第二天下午，他们在酒吧中醒来。戈薇说，她很幸福。

那一瞬间，游园惊梦。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逼哥抬起头颅，春意盎然，好一片桃红柳绿，好一片姹紫嫣红啊！

逼哥的课程，简单来说，就是学习怎么拍电影。其实，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条件下，电影怎么拍，都是错的。好的电影，就是将错就错。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没必要死抬杠。毕竟，戏剧教育的巍峨殿堂，你敢信口雌黄，可是要死全家的。

游轮码头，一身黑色皮衣的戈薇，轻轻地向他招手。他们一起，登上一艘观光游轮。

大学的第二年夏天，逼哥的班主任万老师，评上了长江学者，领上了国务院特殊津贴，赢取了白富美的师娘，走上人生巅峰。

戈薇坐在咖啡色的沙发上，嘴角的粉痣，妩媚动人。乌黑的长发披落腰间，流光溢彩，妖娆的高跟鞋，伴随着民谣悠悠的旋律，优雅地轻轻摇曳，勾挑人心。

游轮终于靠岸，他们缓缓上码头，浮花浪蕊的外滩，灯火暧昧而寂寥。戈薇蓦然抬头，碰巧目光交汇，他们彼此深情地凝望。

逼哥看着镜子里，那个光头的逼哥，竟有相见恨晚的错觉。他剪去头发，无非只是想，剪去一些生活的烦恼。可惜此间的逼哥，依旧看不穿。什么剪去三千烦恼丝，头发再怎么剪，总会长出来，烦恼也是一样。

那一刻，逼哥的心中小鹿乱撞，那是一刹那短暂的、热烈的，却又羞涩的爱恋。

逼哥的梦想，是成为中国第一个，拿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不料，莫言大师横空出世，梦想，卒。

戈薇那晚放荡地欢笑，放荡地哭泣。她艳丽的唇彩，遗落在逼哥脸上，她冰冷的泪珠，滴落在逼哥肩膀。逼哥的肩膀，从未如此柔软，也从未如此刚强。亲爱的戈薇，我的双肩，是你永远无法翻越的山，你的双眼，是我永远无法征服的海。

逼哥这辈子，值了。

繁星璀璨，好似烟火迷离。逼哥在那个安静的酒吧，再一次邂逅了戈薇。

这个理由，真是太官方了。

逼哥在大雪之中，来到一家兰州拉面馆，点了一份土豆牛肉盖浇饭。

逼哥在戏剧学院抽完六条软中华之后，逼哥作出了一个改变战争形势的决定：约戈薇出来看场电影，霸王上弓，就地正法。清纯的戈薇不谙世事，一不小心答应了逼哥。

但是没有关系，逼哥用十五分钟，撸了一个全家桶，就成功走出了阴霾。

逼哥走出寝室大楼，风姿卓绝荒凉，气势山雨欲来风满楼，像是一个出征的英雄。

同学们一阵骚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逼哥认为，前半句就是放屁，但他相信后半句。世界并不美好，逼哥收到了戈薇的短信：你是个好人，我们分手吧。

那一晚，逼哥也是醉了。

外滩三千繁华，灯火多少人家。迷茫的逼哥，永远猜不到，戈薇提出分手的真正原因。戈薇的官方理由是：我们彼此，有不同的方向。

戈薇唇齿媚惑，轻咬着逼哥的耳垂，娇喘着笑道：你还要我么？

这就是生活。

逼哥，彻底地败了。

那一年春天，我们无醉不欢，从未想过人生苦短。

逼哥叹息，关上视频，一个人睡在寝室床上。戈薇美丽的笑容，好像一道绚丽的晚霞，妆点了他的梦境。那个春天，是逼哥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就像一场春梦。好春光，不如梦一场，梦里青草香。

朦胧中，志摩的声音，从海上传来：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霸气侧露的逼哥，听到这个消息时，手中的钢管掉落在地。他突然间成了一个大学生。真是瞎了苍天的狗眼，人生的大起大落，实在太刺激了。

陪伴逼哥的，是一个花色行李箱。那是逼哥舅老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投机倒把、杀人越货、作为公安部通缉犯时，随身携带的人造革皮箱。舅老爷被枪毙前，留下的遗言是：这个花皮箱，是我唯一的遗物，陪我走南闯北上刀山下火海，见过不少世面。我挂了之后，留给我们家族第一个大学生，给他装参考书。法治社会了，知识改变命运！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般的爱情故事里，戈薇都会害羞地低头，腼腆地牵起他的手，在七夕的夜晚，离开寒冷外滩，一起去往暧昧的酒吧。

逼哥咬牙，只说出了一个字：要。

逼哥用十分钟的时间，在寝室厕所，冲了一个冷水澡。离开寝室前，给关二爷磕头敬香，在寝室楼下的自动取款机，提了两万块现金。那都是逼哥爹给逼哥考研的钱。

理发室的中年阿姨，终于等到一个刮光头的客人，内心激动万分，免了剃头的费用。

总之，逼哥自我安慰成功，又念及农民工疾苦，觉得自己还是幸福的。于是满心开怀，吃完了自己的盖浇饭。猛抬头，窗外寒风呼啸，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那一晚的记忆，逼哥早已残缺破碎。他隐约记得，朦胧的灯光，戈薇坐到了他的腿上，搂着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漫长而甜蜜的舌吻。

逼哥严肃地说：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逼哥爹大怒，质朴地骂道：王八蛋，所以要存钱啊！你看咱村委书记，生活艰苦朴素，一个月工资1600，都在上海买了三套房啦！

当然更沉痛的是，男人搂着戈薇，上了辆一百万的跑车。看到这一幕，逼哥马上转身，摸了摸手里的公交卡，承认自己败了。

上海的冬天，比家乡更冷。

那年冬天，寒冷寂静的上海，再也没下过一场雪。

午夜的游轮甲板，只有他们两名游客，长发盘起的戈薇，摘下了她的发簪。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飒飒飘散，她轻声说：我们分手吧。

逼哥承认，自己失去了戈薇，并且忘不了她。

窗外的银杏枝头，几片花瓣摇摇欲坠。理发阿姨风韵犹存，轻声叹了口气，二十年前，给陈佩斯刮头的那些日子，她还是个花季少女。

那一刻，逼哥才真正地感到，使这个世界灿烂的，不是阳光，而是女人的微笑。

据事后客观立场分析，如果那天晚上，逼哥充分地发扬德意志闪击战精神，突袭表白，打戈薇一个立足未稳，是有一半几率成功的。可惜逼哥这个臭流氓，真的矜持了。

逼哥爹在视频里，一边抠着脚丫，一边抽着软中华：龟儿子好好干！以后赚一百万！

戈薇，是她的名字。

晚风淫荡。繁星点点，皎月纤纤。戈薇明媚如初，马尾辫轻轻摇曳，童真无邪。她坐在逼哥身畔，樱桃般的嘴唇，吐露芬芳，恍若玫瑰花蕾般绽放。低眉抬眼间，明眸皓齿，柳叶般的眉梢，恍若一叶扁舟，划开所有秋夜的忧愁，恰似她的温柔。逼哥的心跳，差点骤停。

逼哥，是一个风流的男人。可惜女人喜欢的，是长得风流的男人，而不是风流的男人。同样，男人喜欢的，是长得花心的女人，而不是花心的女人。

逼哥吃撑了，独自返回寝室，又开始矫情了。人间一切矫情，都是吃饱了撑的。

逼哥人生的前十八年，就在这条大街上，锻炼了自己的勇气和体力。记得高中巅峰时，他一根钢管闯荡县城东大街，凭的无非是三样东西：兄弟多，不怕死，跑得快。

失去的梦想，和失去的女人一样，可能永远得不到，却不能，将其忘掉。

戏剧学院的草坪上，野花肆意生长，天空中晚霞流逝。万老师站在窗边，挥一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仿佛志摩归来。万老师感慨：世界这般美好，所以你们要好好活着。

事实上，逼哥平凡而漫长的一生，也只在那一个晚上，在那一棵花开奢靡的老槐树旁，真正地谈到了他的爱、绝望与忧伤。

逼哥一个人，寂寞地回到寝室，室友弹着吉他，为他唱起了一首首情歌，他唱得并不好。这个世上，好听的情歌，都是失恋的人唱的。

黄浦江水，汹涌荒凉，埋葬了一个个痴情寂寞的灵魂。如同埋葬了，每一个江边的故事。戈薇将手中的发簪，作为一支书签，赠送给了逼哥。

沉默良久，逼哥温柔地问道：我们，去酒吧喝一点？

逼哥相信，戈薇不是花心的女人。他鼓起勇气，坐在了她的身边。

那一天的夜晚，繁星璀璨，如梦似幻。

那一天的戏剧学院，落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逼哥走过草坪，卑微的双腿，在雪地搁浅。表演系的女生，在他身边匆匆走过，摇曳的身姿纤细婀娜，宛如樱花的枝丫。三四瓣雪花，飘荡在逼哥眼角，化为一串串晶莹的露水，顺着脸颊滴下，盛开为苍白的烟霞。

戈薇抬头，寂寞的容颜，似是有些失落和憔悴。她温柔地询问：你喜欢，喝什么洋酒？

逼哥登上火车时，最后望了一眼，生命中的初恋。董小姐白色的衣裙，在轻风中飘荡。她生如夏花的身影，化作故乡，一个苍凉的手势。

缘分就像花儿，缘起缘灭，恰似花开花谢。缘起，便是在众生中，我看见你；缘灭，便是我看见你，在众生中。

那一年春天，逼哥和戈薇，牵手走过了一个美好的季节。在爱情的田野里，他们虽然，没有一起播下种子，但却一起开垦了生命。六月初，夏至未至。逼哥清净文字、淡定学术，一举夺下国家三等奖学金。捷报传回县城，光宗耀祖，逼哥爹都感动得哭了。

逼哥踏出车厢，灿烂千阳。金色的光芒沐浴身上，褶皱的衣衫，像是揉碎的年华。身畔的高楼大厦，仿佛一片片荷塘莲叶，荡漾着潋滟的波浪。在那么一瞬间，逼哥整个人，突然有些凌乱和恍惚。

逼哥站在外滩码头，身后的无情的江水，恰似人潮人海。戈薇的身影，逐渐地走失在，那一条辉煌的街道上，那一个瑰丽的年代里。那一刹那，他们的缘分，如烟花般消逝。

逼哥始终坚信，戈薇爱上那个中年男人，不是因为金钱，而是因为缘分和真爱。因为，在逼哥的狗眼中，可爱纯洁的戈薇，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

所以逼哥，虽然干坏事，但从不犯法。

也许逼哥，只是戈薇的爱情日记中，那一支古老的书签。逼哥的心，被发簪深深刺伤。

公元二零一零年，农历四月二十八，大雨倾盆，黄道吉日。

逼哥走之前，他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送他到了车站。那个女孩，名叫董小姐。那些年，他和董小姐两小无猜，哪怕是一起猜猜未来。

逼哥咬牙，只说出了一个字：好。

逼哥在情歌声中，不愿意放弃戈薇。因为爱情，怎么会有沧桑？

逼哥在凌晨四点，踩着缤纷的花草，将美丽的戈薇，送上了回校的出租车。

逼哥抬头，戈薇的睫毛轻轻眨动，眼中凝波流转，娇俏可爱的面庞，又显得温婉大方。那一瞬间，逼哥低头沉默，一颗老流氓的心，竟然也害羞了。明明就是她偷走了逼哥的心，可每次目光相接时，逼哥都会逃开，好像自己才是小偷。

草坪上，身上藏了三个避孕套的逼哥，再次见到了戈薇。他在月光下遇见她，不是逼哥犯的错，而是月亮惹的祸。

几个月后，春风吹过黄浦江。自古春风又绿江南岸，自古春江水暖鸭先知。逼哥不是鸭，却首先嗅到了，春天的芬芳气息。

懵懂的逼哥，永远也猜不到，很多年后，县城二中花魁董小姐最后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当然，富贵人家，是一个单位的名称。

不巧，真实世界里，戈薇的回答是：我要回去洗澡了，别发晚安。

逼哥一边抠着脚丫，一边抽着软中华：爹，赚了一百万，在上海也买不起房啊！

九月的上海，在逼哥心里，是中世纪文艺复兴的米兰。他在卧铺上，躺了十二个小时，却久久未能入睡。他的心中，藏着一名偷渡客，对艺术殿堂的美好朝圣。

又是一年盛夏，性感的阳光热情火辣，调戏着恋人的心。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在这段入戏的岁月里，逼哥有了第一个人生梦想。

之后的一个小时，逼哥陷入了无助和彷徨。在火车站，他被人被偷了行李，在洗头房，他被人被偷了钱包。逼哥想打电话报警，却发现手机也被人偷了。逼哥在春风骚动的午后，终于来到戏剧学院，发觉以前的记忆，都被人偷个干净。

情人节的第二天晚上，逼哥接到电话。戈薇语调忧伤，说自己失恋了，晚上想去酒吧，跟逼哥喝一点洋酒。更想喝醉酒时，借逼哥一个肩膀，给她靠一靠。

逼哥在此后的两个月，发扬科技革命的力量，熟练应用社交平台。和戈薇在人人网相识，彼此打情骂俏、水深火热。与此同时，逼哥在现实生活中，也与寝室室友，抽烟喝酒打麻将，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多少年之后，逼哥玩弄着一支发簪，徘徊在那个外滩码头。身后人群如织，岁月如梭，纸醉金迷的上海滩，依旧描绘着声色犬马，创造着共和国经济的神话。逼哥身前江水汹涌，眼前烟雨朦胧，心中荡起一丝涟漪。他总会怀念起戈薇，和那一段，被辜负的美好时光。

那一天，十八岁的逼哥，有两件喜事。一是当天上午，嫖娼被捉的他，被当包工头的爹，从派出所赎了出来。二是当天下午，准备出门打群架的逼哥，被他娘含泪告知，自己竟然，可以念大学了。

逼哥站在戈薇身旁，扶着甲板栏干，望着滔滔的江水。晚风袭来，他忽然想起许多人，他想起了爹娘，想起了董小姐，想起了舅老爷、大老表，甚至想起了班主任万老师。以及，万老师的模板徐志摩先生。

火车到站后，逼哥拉开窗帘，温暖的阳光，如同一汪甘甜的清泉，射了逼哥一脸。

戈薇低头，睫毛微眨，她抠弄着自己的衣角，美丽的脸庞可怜而忧伤。语气轻柔淡缓：其实人家也不会喝酒，喝一点酒就会醉，醉了就会乱哭，乱哭就会乱开房。可我心里明白，我是一个好女孩。今天只不过失恋了，心情很不好，才想喝点酒。

一周之后，逼哥从侧面了解到，戈薇这个姑娘，学的是播音主持专业，在另一个校区。逼哥的第一反应：播音主持。细心想来，技术必然不错。

逼哥和戈薇，第一次约会，是秋天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