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读东野圭吾的《单恋》之前,我对棒球和性别认同障碍一无所知,更别提什么兴趣了,但是读了这本书之后,我对棒球依然不感兴趣,但是对性别认同障碍的兴趣和好奇却一直没有消失,所以有了这篇文章。
开始读这本书,只想着是一本侦探悬疑小说而已,也许是一段引人入胜的故事,没想到却进入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世界,打开了知识库的另外一扇门。
明明是一个男人,却拥有一副女人的身体,不得已以女人的姿态生活了二十多年,男人的本性被压抑在父母的期望、社会的认同中,除了自己和极少数同类,只怕没有人再懂得他们了。中国人有句话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尽管他们是社会上的少数人群,尽管他们可能散布在世界的各个角落,但是因为身上有着相同或者相近的气味,他们还是有办法找到彼此,相互照应。或者是因为他们太过于寂寞,他们太清楚,除了同类,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们,所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另一个自己”。
在《单恋》里,他们创立了《金童剧团》,是给予同类精神上的慰藉,也是作为一个媒介,让更多的同类人相聚在一起,实行他们的一个大的计划,即互换身份。
要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生活下去,必然意味着要切断自己的过去,过往的爱恨情仇都如流水一样,逝去无痕,但是这样就可以了吗。在古代社会,户籍制度并不完善,易个容,甚至只是改个名字,换个地方便可以隐瞒自己的过去,重新开始生活。也许与你为邻三十多年的邻居或者相交多年的挚友都不清楚多年前你曾是恶迹斑斑、杀人如麻的江洋大盗,或者是一代侠客,厌倦了江湖血雨腥风,隐姓埋名过着安逸的生活。这些,我们在武侠小说中见的多了,可是我们都很明白,那是在古代或者是在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情况。现在网络世界这么发达,每个人的生命从小到大都被编织在一张张的网中,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不管你隐藏地有多深,只要有人想要找你,总能找到你。
即使明知道前路坎坷,充满了荆棘和沼泽,他们依然选择了互换身份,是因为他们压抑了太多年,他们太想按照他们心中的本性生活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太过无奈,造物主跟我们开了怎么样一个玩笑,或者是他在造人时开了个小差,所以就有了这些不幸的人。
东野圭吾小说中的主人公都是一个个不幸的人,因着自己或者他人的不幸,造成了另外一些人的不幸。就像这本书中,被杀的是一个跟踪狂,还是一个强奸未遂犯,虽然杀人怎么说都是不对的,法律虽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是没有人有替天行道的资格,然而,罪行累累的人死去了,怎么都是大快人心的事情,好人却要因此而受累,就怪不得有人心生不忿了。
如果中尾不是癌症晚期,所剩无多,他最后还会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像是殉道一般。一个将死之人,用自己的生命结束了一切,让生者不再被人命案牵绊,然而生者虽然摆脱了警察的纠缠,只怕此生,心在难安。
读这本书本打算放松一下,可读的过程中,心里越来越抓挠,苦涩得很。
书里的故事很简单,就像邻居的大爷和你闲扯,讲讲村里其他人的事情似的。可一页页翻下去,故事又不简单,刘震云说到的这些人:卖豆腐的、贩驴的、杀猪的、剃头的……这些似乎毫不相干的人的命运,却莫名其妙地交织在一起。无论是几十年前的爷爷辈儿,还是80年代的新中国,人们的生活变了,可人的内心却没有变。写到最后,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无非是分成“说得上话”和“说不上话”两种。书里的每一个人,都为了和别人“说不上话”苦了一辈子。
读这本书之前,本来以为这种苦只有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才有。大学寝室里,四个人各自开着电脑做着各自的事情,一晚上互相之间一句话不说,这似乎已经成为常态;曾经一起吃饭聊天吹牛逼的高中同学,进了大学就没怎么再说过话;也同样因为说不上话,身边的一对对分分合合……看了小说才知道,原来从两千年前中国人就都因为这个原因心里苦着。这种苦不是别的,就是孤独。
中国人喜欢热闹,是因为一大帮人闹哄哄的时候可以暂时忘了孤独,可当又不得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又要觉得孤独了。书里面牛爱国陷入困境的时候曾经琢磨过:这世上的人有千千万,可能去投奔的却只有两三个。平日里和老婆说不上话,已经觉得孤独了,遇到走投无路的情况,就更加觉得孤苦无依,只好去千里之外找曾经“说的上话”的战友。可有的时候,离家已经千里之外,却还是“心里乱”,只好走得更远。孔子两千年前就曰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们都以为是老朋友从大老远的地方赶来,心里很开心。可书里老汪说得好:你们都不明白孔老夫子的心思。从远方来的这个人,是不是朋友还两说着呢,反倒是因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才能放心地把心里话说给他听。心里话说了,就舒坦了。
我们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和熟人说话,有些心里话得掂量着说;但和网上的陌生人聊天,反正谁也不认识谁,反倒是什么心里话都讲了。校内网出来了,微博实名制了,又把熟人圈子强行拉到了网上,于是大家说话,又开始掂量了。可话憋着总是难受,于是大家就发些不疼不痒的自拍和水贴,脑子费在了这些琐碎事上,也就暂时忘却了孤独感。这和喜欢热闹没什么本质区别,晚上躺在床上,汹涌的孤独感还是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又有人发明了“微信”,晚上睡觉也能“摇”。可难免有人无法接受这种欺骗自己的做法,要么让自己不停忙碌从而忘记,否则只好独自承受。
可这心里的苦究竟是为了什么,书里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但是我们也许可以从老詹的身上看到些什么。老詹是在延津传了一辈子天主教的意大利人,举手投足已经和中国的老头没什么区别。他这一辈子只在延津发展了八个教徒,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传教。或许那八个教徒都不够虔诚,但是老詹绝对是从心底信了主。临死的时候也把自己设计的教堂草图放在身边。即便全延津的人,带上新乡天主教会的人都不待见他,但他仍然相信他能和主说上话。
中国人没有信仰不是什么新鲜话题了,当然,我们不用改,这就是我们的本性。西方人信神,我们信的是人。我们无法摆脱人际关系对我们的影响,家庭、朋友、领导、圈子……只要在中国生活,躲也躲不掉。神是有定性的,可人是没有定性的。甚至可能因为一句话,朋友变成了仇人;或是几十年后突然遇到,曾经的仇人变成了朋友。在中国人这里,朋友不一定说得上话,说得上话的不一定是朋友,就这么乱七八糟的,都在壳的外边。壳的里边,永远是一颗孤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