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怪
“探看那个水缸。”
孤愤断愁肠
贞则一方面很感兴趣,另一方面基于任务,不得不讯问她们。
织女叫出声。
“是。”
“当然有。”道满说。
于是,贞则打算先听老人如何说再做打算,因此让火长和狱卒先离去,自己则下马。
晴明用手指指着两首和歌。
“你、你到底在做什么!?”贞则大喊。
“哎呀哎呀,今晚总觉得人类气味儿特别重。”
“您来了吗?”
有市集的日子,他会骑马穿过都城的大街小巷前往集市巡视;有时候皇上到某地巡幸,他便担任警卫。至今为止,虽没有建立大功劳,但也没有什么特别失败之处。
“发出亮光?”
“啊,是渐台女吗?”
“哎呀,这事真是奇怪啊,晴明……”
“嗯。”
外面回响着咻咻风声。
“晴明达人刚才所说的奇事究竟为何?”织女问。
贞则说毕,外边传来有人进入马厩的动静。
“你去问晴明。”
倘若漠视这名道摩法师说的话,日后真不知会遭遇怎样可怕的事。再说,对方既然是道摩法师,说不定能设法解决自己目前身陷的为难处境。
听完了贞则说的话后,
“兼家大人因为最近每当宅邸外传来牛叫声,宅邸内都会发生奇事,所以求我设法帮他解决,我登门拜访后,才知道有关牛以及你们的事。我想,事情或许如此,不过没有确证,因而拜托道满大人探寻其中原委。”
道满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贞则本人随后而进。
“原来如此……”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贞则即使合着眼,也能察觉幡音的动静。
贞则停下马,望向声音传来之处,原来有名身穿破破烂烂黑色圆领公卿便服的老人,正站在右侧柳树根望向他。
“你不用掩饰。你因为牛的事而感到为难。所以我才说,我帮你想办法解决。”
“可能在,不过,大概隐藏得很好,我们总是找不到。”
“交给我办。”
跟随幡音的老妇,无论准备膳食、洗涤、缝纫,做什么事都很精通,工作勤劳。
“应该是吧。因为女人呼唤对方为父亲……”
“这应该是天象将发生祸事的预兆吧。”
“我难道会有疏忽的地方吗……”
贞则往前摔,头下脚上地滚入水缸。
“这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然而,道满竟不提他为何知道牛的事,反而催促说:
“在这里。”
芦屋道满这个名字,就连贞则也听说过。
“奇怪……”
“是。前些日子起,每次来到某宅邸前时,牛总是会止步,并发出听起来像是很怀念某事的叫声……”
“晴明,我来了。”道满开口。
“在那里吗?”
可是,水缸太小了。小得人根本钻不进去。即使是身材矮小的人,或是女人和小孩,充其量也只能塞进一只脚直到脚踝而已。就算能塞至脚踝以上,再后边就进不去了。
道满率先走进马厩。
可是,站在这个老人的身边时,双脚会不听指挥。
“什、什么意思?”贞则反问。
“我正是你们在寻找的织女星。”
岩石之间耸立着红柱子以及蓝屋顶的楼宇。
“这位是土御门的安倍晴明,这位是源博雅……”
“哇!”
“进去吧……”
这是昨夜发生的事。
“那么,就如我刚才所说,我设法帮你解决。”道满说。
“好。”
戒严状态持续了十天左右,结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道满伸出右手。
贞则偶然醒来,往旁一看,发现本来应该睡在旁边的幡音不见了。
“看不到。”
“我们飞至遥远的西方,好久没有享受过如此美的景色。”
另一首是小野小町的和歌——
道满举起抱在怀中的水缸。
博雅戚戚然说,抬头仰望天空。
“怎么解决?”
水缸停止飞翔。
明明是自己家的马厩,这样偷偷潜入,总觉得很怪。
道满当场开始述说贞则与女人相遇的来龙去脉,并向晴明报告了今晚发生的事。
“那么,你先说说何事为难吧……”
“幸运的是,牵牛大人留下在天上饲养的牛。我想,只要这头牛在,应该可以找到牵牛星大人,所以将它一起带来。我们本来躲在西京的破庙寻找,后来偶然在那里遇见贞则大人,贞则大人是个好人,我们住进他的宅邸,一面受他照顾,一面寻找牵牛大人。每天晚上溜出来,是为了报告这边的情况,顺便打听一下有没有新的消息。”
“哎呀……”
虽然贞则完全不明白个中细节,不过,
天空中,牵牛星和织女星正闪耀着。
“牛?”
不到一个月,贞则便与幡音成为夫妇。
贞则差点“哇”地叫出声,幸好他用自己的手捂住口,忍住不出声。
“不,还没有……”
“确实够了。”
在六条大路往东前行,来到鸭川河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们不能继续住在原处呢?”
两人四目相交。
贞则偷偷窥视外边,眼下是云海,上面是夜晚的天空。
不过,贞则亦听说他具有强大的法力。
蓦地,这两字词立即各自变成“彦星”和“玉”,接着,卷子发出青蓝色光彩,继而出现两名男女站在灯火中。
道满头也不回地说。
大概是去年秋天,他遇到那个女人。
“那么,我可以得到约定的东西吗?”
她俯视着贞则
藏书网
的脸,观察贞则的鼻息好一会儿。“原来如此,两个女人啊……”
虽然两人的膝盖前都搁着火盆,不过,空气很冷。
幡音身穿的衣服下摆,随风飘扬,往后方翩舞。
“这是什么呢?”
原因是女人。
“给我。”
一天、两天、三天的话,或许还可以,四天、五天、六天的话,就无法再隐瞒下去。
博雅一面将盛有酒的酒杯送至嘴边,一面说。
贞则是检非违使官员。
“小姐……”
博雅感到疑问,歪着头。
“这个嘛,我帮你想办法解决。”
今天早上,贞则虽设法蒙混过去了,不过,明天或后天,他能继续蒙混过去吗?
而且,飞在前头的是骑在牛背上的幡音。
无论对方有怎样的原委,一个女人和一名老妇带着一头牛住在如此地方,委实很奇怪,只是,那女人不时以闪闪发光的眼神向贞则送秋波,贞则便在不知不觉中点了头。
“是谁的宅邸?”
“真、真的有那样的事……”
“是、是。”
声音自上方传来。
贞则装睡,幡音像平时那般回来了。
年龄约二十五左右。身上穿着一件虽陈旧,但看上去身分不低的唐式衣装,身边伴着一名抱着水缸的老妇。
“看来你真的感到很为难。”
“您没有出声向对方打招呼吗?”
“是一位名为藤原兼家的大人宅邸前。”
他任职看督长,属下约有十名火长。
贞则与芦屋道满并肩站在月光中。
头发杂乱得如飞蓬,朝上竖起,满是皱纹的脸中,一双闪亮的黄眸正在仰视贞则。
“牵牛大人!?”
反正他们都明白巡视路线。贞则盘算,让四人先离去,听道满说完之后骑马追赶,应该能立刻赶上。
由于老妇如此说,贞则也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老妇的声音也响起,同时发出老妇用脚踢水缸的砰声。
“你探看一下。”道满说。
晴明举起提在手中的瓶子。
幡音垂下头。
“天帝……”
因为西京有几座破庙,也有不少已经没有人住而任其荒废的房子,野地盗贼等时常以之为根据地,做些坏事。正是在那里,贞则遇到了那个女人。
白发,白髯。
贞则发出惊讶的叫声。
《古今和歌集》。
“准备好了吗?”外面又传来声音。
黎明时分——
贞则答应了老妇的请求,让这两个出身不明的女人与牛一起住进自己的宅邸。
“话说回来,原来天上的各位也会那样移情别恋,或那样嫉妒呀。”
“是牛的事吧?”老人说。
“这有什么看不看得出的。这边躬恒大人的和歌,写着‘牵牛’的地方,应该是‘彦星’才对呀,而小町大人的这首和歌,写着‘珠’字的地方,应该是‘玉’吧……”
他面带难色地走在京城大道上。
贞则朝道满跨出半步。
晴明的右手提着用绳子绑住的瓶子。
“是离珠星中的赤珠大人吧?”
“没有。”
老妇行走时的震动,都传到她环抱在手臂中的水缸内。
听道满如此说,晴明微笑着。
贞则与道满在水缸内一起望向外边。
其他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最初注意到那件事时,是过了年之后。
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拥有如此美丽的妻子呢?
睛明恭敬地低下头,之后说:
而且,他怎么知道牛的事呢?
牛车内传出应声,接着是两个男人下来。
说这话的贞则,声音也微微颤抖。
“我们已经等了一会儿。”
虽然对方不是自己的妻子,却是近似妻子的女人。
“是。”
“是。”
那天是月夜。
“你好像屡次在夜晚起来,你都在做什么呢?”
有位头上戴冠,身裹灿烂光辉服装的白胡子老人出来了。
“倘若您不介意,能不能让我们主仆两人暂时住在贵府呢?我家主人很擅长织布,住在贵府期间,我家主人可以帮您织布。而且我擅长做各种各样的杂事,我也可以帮忙做贵府的各项事务。”
道满在马厩角落止步。
两人在窄廊上喝酒。
“是,是。”
再说,贞则也很好奇。
“噢,来了……”道满说。
“我们现在正带着那位大人留下的牛,在一般认为那位大人失踪的场所附近四处奔走。只要能接近那位大人,牛一定会……”
“真的吗?”
“是吗?”
“什么!?”
我泪若决堤
“是上天的水缸。”
“辛苦了。”
幡音跨上牛背说。
“在下晴明只能做到这里。接下来就是织女大人和牵牛大人的事了……”
“水、水、水缸内!?”
“嗯。”
稍微迟一步,贞则也起身,偷偷跟在幡音身后。
于是,贞则在这天巡视完毕后,不回自家宅邪,而是在鸭川与道满相会,夜深后,再和道满两人潜入自家宅邸,现在正站在马厩前九九藏书网。
里面一片漆黑,完全看不见到底有什么东西,也猜不出端倪。
“我明白,父亲大人……”
“今天你回家后就这样说好了:因为临时有事,明天晚上不能回家,后天才能回来……”
道满望着博雅笑着。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跟我来。”
晴明点头,从怀取出一卷卷轴,搁在灯火下。
开始亏缺的月亮高挂在天空。
“这是凶兆。”
晴明此时不留神用了只有两人独处时才会用的口气如是说,不过,在场的人都没有注意到此事。
而且,她们还带着一头大黑牛。
虽冷,但因为博雅说想在这里喝酒。
“您打算如何寻找牵牛大人他们呢?”
“怎么可能!?”贞则说。
之后,水缸在老妇的胯下滚滚鼓涨起来,变成刚好能跨坐的大小。
“道摩法师,刚才我们去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呢?”贞则问。
不久,前方出现高山山顶。
“真的!?”
“您喜欢就带走吧。”
不过牛一旁站的不是放牛小孩儿,而是一名身穿唐衣的女人。
“什么……”博雅道。
因为幡音和渐台女的动静消失了,以道满为首,其次是贞则,两人依次从水缸爬出,来到外边一看,眼前依旧是原来的马厩。
黄色眼睛看人的力道太骇人,贞则完全无法拒绝。
“我就不问你们的情况。可是,你们也不能老待在这样的地方吧。你们有什么去处吗?”
其中之一身穿宽松白色狩衣,另一位身穿黑袍。
“我也进去。”
看到上方被加上圆边的夜空,而且夜空上月亮高挂时,贞则才明白已经来到外边。
月光照在那头牛身上。
她们从土墙一朋塌处进入寺院,让那头牛吃着遍地丛生的野草。
不知老人的衣服是否用龙鳞制成,在月光的照射下,闪耀着七种色彩,冠上有凤凰羽毛的装饰,脖子上戴着用玉石连缀成串的项链。
皇上对阴阳师说的话深信不疑,极为介意,下令增加皇宫周围和京城大街小巷的警卫,贞则也奉命担任警卫。
“嘿,那个啊,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总有一天……”
“这、这里是……”
五
被晴明称为织女的女人——幡音看上去一副已有心理准备的样子。
“可、可是……”
山顶布满嶙峋岩石,在云海之上,朝月亮高挂的天空突刺而出。
纵是牵牛者
听晴明如此说,贞则似乎总算理解了一切,点了点头。
“这样应该够了吧。”
“真是不可思议……”贞则低语。
“是。”
那女人在一座四周围有土墙的破庙内。
“对地上的人来说,天星的位置很重要。因为天气和地气互相呼应,地上的生命才能活着,倘若星斗消失,会让气产生混乱,最后会给活在这地上的万物带来恶劣影响……”
但每次总是错过询问的时机,于是渐渐变得很难开口,到最后终于不提这件事,之后便变得不敢开口询问。
“谁知道?毕竟天上的事,也有我们无可计量的地方。”
“一颗是本来在牛宿织女星附近的渐台星之一,另一颗是牵牛星附近的,女宿的离珠……”
道满说。
“走吧。”
老妇用左脚后跟踢踢水缸,载着老妇的水缸也轻飘飘地浮到半空,追赶在幡音身后。
悬浮感令贞则缩紧肛门。
“什么事?”
道满说毕,背转过身。
“我们出发吧,渐台女。”幡音的声音响起。
“那是因为至今为止一直和我来往的牵牛星,爱上了其他人,两人趁着星斗流动纷乱不清时,自天上逃跑了。我的任务是找出两人,再带他们回天上,所以才降到地上来的……”
“你那边办得怎样?找到东西了吗?”
“是。”
眼睛闪烁着蓝光。
贞则不明白道满说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
老妇跨在水缸上,再度用脚后跟踢踢水缸肚。
“那么,剩下的,就随你便吧,晴明……”
之后,白天的幡音和平时一样,没有变化。
皓月生辉,云表面发出蓝光。
渐台女用自己的袖子拭去自织女双眼溢出的眼泪。
一
“我也走吧。”
正是这个——
因为昨晚在四条遇见了这个老人——芦屋道满。
四
晴明如此称呼对方。
就那样,两人的身影飞向月亮高挂的夜空,最后失去踪影。
“可、可是……”
“这位是我的主人幡音小姐。由于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至今为止住的地方,前些日子离开了,但我们也没有地方可去,所以躲在这座破庙内。”
在亮光中,晴明、博雅、贞则,以及幡音和渐台女相对而坐。
“唉九_九_藏_书_网呀,那真是太寂寞了,不过,既然是任务,那也没办法。请您一路小心……”
“在我说出之前,我想先询问一件事。”
“不,还没有……”幡音答。
“看出端倪了吗?博雅大人……”
那是当然的。
“不找到,绝不返回。”
织出来的布,纹理细致,拿在手上,轻得让人感觉不到丝毫重量,而且柔软。
“这个……”
他适度地步上发迹之路,最后登上眼下这个地位。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事,应该可以升任府主,甚至爬到府生阶级之上的少志、大志地位。
“你们打算怎么利用那头牛呢……”
道满头也不回地答。
除了传来幡音的声音,也传来老妇渐台女步向水缸的动静。
橘贞则心想,事情真的变得很奇怪。
“唔,有时候,也会发生那种事吧。”
大概出去小解了吧——贞则原本如此想,不过,某天晚上,幡音不在房内时,贞则醒着等候,却怎么也不见幡音返回。贞则很担心,近黎明时,幡音才回房。
回话的瞬间,贞则的屁股被人砰地踢了一脚。
身穿唐衣,身上发出香味的女人答。
因此,贞则决定试着跟踪幡音。
有人说他可以往返地狱;也有人说在夜路过见他的话,连鬼也会避开。
他真想逃离现场,现在的话,应该还不算太迟。
到最后,女人一定会问起,然后贞则自己也会坦白说出昨夜看到的事。
“怎样?能看到什么吗?”
老人咧嘴嗤笑。
贞则对幡音没有任何不满,正打算干脆迎娶幡音为员正的妻子时,他察觉到一件怪事。
“是去年秋天的事吧?天上有很多星斗落在地上。这个京城也……”
贞则原本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了,但之后某晚,他半夜醒来一看,幡音果然不见踪影,正狐疑着发生什么事的当儿,他又落入睡乡,早上起来一看,幡音仍好好地睡在原处。
水缸被滚动到牛的一旁。
这座山相当高吧。
除了害怕对方,贞则内心另有上述想法。
“是,马上好……”
“是的,正是牛。”
幡音——织女轻轻用指尖按住眼角。
可以看见黄色的牙齿。
“别吵。”
横躺在床上后,贞则的双眼分外明亮清醒,根本睡不着。
“道满大人,请等一等。我今后该怎样做才好……”
“我知道了……”
“你有困难吧?”
卷轴上载有题名。
“喂,晴明,难道你的意思是,道满大人见到那位天帝了?”博雅问。
“是水缸内。”
痴泪落袖头
他在六条东方——鸭川一带,拥有一栋虽小但也算得上宅邸的房子。家里也有几名下人。
“那天晚上,落下很多星斗,其中两颗正是落在兼家大人宅邸的这卷卷轴。落下后,各自躲在这两首和歌中。在这日本国,我们称呼牵牛星为‘彦星’,所以牵牛大人躲在这两个字内,赤珠大人则躲在小町大人那首和歌中的‘玉’字内。正因如此,两首相歌中的那两个字词才会分别变成‘牵牛’和‘珠’……”
贞则继续文风不动装作呼呼大睡的样子。
年年一度逢
老妇用右手拉着系牛的绳索,左臂抱着水缸。
“真的。”
由于水缸口朝向前方,整个水缸迎风,呼呼作响。
“水、水、水缸……”
“看来,您都知道了?”
“既然如此,就让我帮你们找吧。”
织女和渐台女一起探看卷轴。
夜晚——
“是。我深爱牵牛大人,牵牛大人也很爱我。因为我们相处得过分亲爱,我不再织布,牵牛大人也不再放牛,两人都怠忽了自己的工作,因此我父亲天帝下令,只准我们一年见一次面,见面的日子定在阴历七月七日夜晚……”
水缸轻飘飘地浮至天空。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亲眼看过这水缸变大,还飞向天空吗……”
贞则带着火长前往西京巡视。
有时一边高兴地笑着。
晴明将右手食指贴在自己的红唇上,小声念诵咒语。
唯有我伤悲
“这水缸到底是什么呢……”
晴明望向渐台女。
“我家主人曾有一位亲近多年的对象,却因为种种理由,对方只能一年来访一次,我们始终过着寂寞的日子。不知何时起,对方与其他女人相爱,前几天,对方终于和那个女人不知躲到哪里去,行踪不明。恰巧对方留下一头牛,我们就这样带着它四处流浪,算是一种纪念……”
老人从下方往上窥视贞则的脸。
“即使是天上的星斗,在人世,他们也不过是终将逝去的物事之一。虽然寿命长短有差,但同样总有一天会消灭……”
老妇将抱在怀中的水缸抛在地面,跨在其上。
“等等……”
“明天我不回来了。这是任务,我不能说出对方的名字,总之对方是位非常高贵的人,我必须当他的警卫,上比叡山一趟。”
一辆牛车停在月光中。
渐台女默默无书听着晴明说的话。
贞则不出声地点了几次头。
再仔细九*九*藏*书*网一看,那女人的长相非常高贵,坐在垂帘内可能比较相衬,而且衣服似乎熏了什么香,愈是接近,香味愈是隐约可闻。
“是……”
“是吗?原来众神也会消灭?”
“探看?”
老妇回答。
因此,贞则在前一天对幡音如此说:
如果仰视,大概可以看到道满的脸正在上面俯视着。
“我、我该怎么办……”
“那么,我们回去吧。”
“不愧是道满大人,这件事委托您去做,果然很正确。”晴明说。
总之,不论她们有什么隐情,反正最近也没有发生盗贼事件,而且,即使发生了,贞则也不认为与眼前这两人有关。
道满浮出满面笑容,发出高声。
贞则每天于早上出门,黄昏回到家时,家中不但收拾整齐了,晚饭也已准备就绪。
贞则感到左右为难。
老妇答。
“上天的水缸!?”
“是。”
“请您再等一阵子。”
“不,哦,我没有什么为难的事……”
突然——
是幡音的声音。
“正是这么一回事……”
轻飘飘地,水缸被举起。
被问的老人如此说,再度咧嘴嗤笑。
道满把手伸到怀中,取出一张不知写着什么的符纸,交给贞则说:
“蜜虫在。”
道满将滚到脚下的水缸环抱在左臂中。
“那头牛只要接近牵牛大人附近,会发出像猫儿狗儿般的撒娇叫声。因此,带着牛在这京城四处走动,它应该会在某处发出叫声。只要牛叫,我想,牵牛大人应该也在那个地方。”
“……”
六
道满从晴明的手接过瓶子。
“处理得如何呢?”晴明问。
是男人的声音。
贞则突然觉得很可怕。
眼前是马厩。
“找到时,再考虑吧。”
“钻进这个水缸内。”
“难道你还不死心,还不愿意回来吗?因为你们消失了,现在全国都乱成一团……”
“是的。”
晴明轻轻拍打着怀中。
月亮看上去很大。
“是……”幡音说。
“我是芦屋道满……”
贞则恭恭敬敬地接过符纸,放入怀中。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贞则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骑着马,在四条往西前进。
幡音似乎探看着贞则的样子一会儿,不久便起身走出房间。
声音逐渐挨近,突然,上面被老妇的脸给蒙盖了。
“非常抱歉,因为考虑到对方的立场,我们没办法向您说出他的名字……”
“钻进去!?”
说是旁人的眼光,其实只有徒步跟随的两名火长和两名狱卒的眼光而已。
“我们的工作是观看天上的星斗,星斗落下后,我们仰望天空,都很吃惊。因为位于天河两岸的牛宿织女星和牵牛星都消失了。如果说详细点,另有两颗小星也……”
“你说得没错,博雅。”
晴明回答后,继而打开卷轴。
“我想,诸位应该是趁着众多星斗落下时,混在其中一起降落的,首先是牵牛星,其次是织女星追赶在后,同样落下。而且,似乎都落在这个京城。那以后,我们一直在找寻坠落星斗的去向。现在总算找到了……”
幡音骑的牛,轻飘飘地浮到半空,直接奔向夜晚的天空。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因当时处于牛睡半醒的状态,贞则就直接又睡着了,可是,早上醒来一看,幡音竟好好地睡在原处。
“就算找到了,你又打算怎么办呢?要大卸八块吗?还是要勒死呢?或者活生生烧烤……”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人的动静,那头牛张开了眼。
声音传来,紧接着那名老妇把牛从马厩中牵出来。
“这样的话,那些家伙就看不见你。你要注意,直到我说好为止,你千万不能出声。”
“钻进去用的。”
“嘘!”
首先,进来的是道满的右脚。当右脚全部进来后,其次是道满的左脚。
“请看这个。”
“尽管如此,一年一次的相会还是很快乐,不过,最近牵牛大人爱上了其他人……”
早上出门工作,黄昏返回。
不可思议的是,爬出水缸后,身体即恢复原来的大小。
似乎有某位阴阳师如此说。
而且,返回时,幡音挨近贞则,立在贞则一旁,貌似在俯视贞则的睡脸。幡音挨近时,虽然贞则慌忙合上眼,却一直感觉到幡音俯视自己的动静。
“呵呵。”
这两个女人怎么做着放牛小孩儿那般的事呢?
“是。”
说这话的是老妇。
可是,幡音每天夜晚出门到底都在做什么,令贞则很挂意,导致贞则夜夜失眠。
贞则虽然害怕,可是,另一方又觉得眼前的一切太美了。
然后用指尖触及卷轴上的“牵牛”和“珠”二个字词。
水缸浮到半空中,呼呼迎风的声音又响了一阵子。
贞则一面介意旁人的眼光一面答。
“它会知道吗?”
“没有。我若出面,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我还是比较适合与地狱众喽罗对饮……”
来到外边的幡音,在月光中走向马厩。
被道满这么一说,贞则战战兢兢地挨近,从水缸口探看里面。
说到两人骑上牛和水缸飞往夜晚的天空时,
“没错,正是那么一回事。”
道满若无其事地说。
“是的。”
晴明望向幡音。
其中之一是《古今集》编选者凡河内躬恒的和歌——99lib•net
“是。说实话,我之所以降临地面,与其说是害怕天地之气会陷于混乱,不如说,是因为嫉妒他们二人,明明有我的存在,却逃跑了。找到两人后,我打算让他们分手……”
“你们发现牵牛大人了吗?”
“为什么您会自天上降到我们这儿来呢?”
“可、可是……”贞则极为后悔。
那口水缸正搁在该处。
“明、明白了。”
滚滚大江流
二
“盛在这里头……”
“这有什么问题呢?”织女问。
“牵牛大人和织女大人一起回到天上了,这时候,不知他们怀着怎样的心情在过日子呢?”
道满心情很好。
“我明白,父亲大人。请您不要再说了。”幡音道。
“我们找您找得很苦,织女大人。”
可能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有人来了。你听好,从现在起,无论任何人说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事,除非我说可以,你都不能张口出声。”
幡音凝视着贞则的眼睛,接着说:
那时,贞则让火长和狱卒先离去。
马厩里有贞则的马,不远处,那头牛将腹部趴在地面正在熟睡。
幡音安静地点点头。
女人确实很擅长织布。
夜晚,贞则在黑暗中果然听到幡音蓦地起身的动静。
“噢,正是这个。”
他是道摩法师——法师阴阳师。
大概在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众人总算恢复常态,按照平素那样工作。
“再怎样说,这个水缸啊,是打天河的水给牛喝的天壶。只要斟满一次酒,除非自己全部洒掉,否则无论喝掉多少,里头的酒也不会干。这个缸子,我就当作脚力钱带走了。反正他们一定还有数不清的缸子可以替换。”
“起初,你们过得很幸福……”
贞则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骑在牛背上的幡音先降落在山顶,继而老妇也站在山顶。
既然对方了解得这么彻底,贞则就无法自这个老人身边逃离。
是一对身穿唐式服装的年轻男女。
“怎样?找到了吗?”老人间。
至于那头牛也是,本来系在马厩,但牛很老实,也听得懂人说的话,照顾起来完全不费工夫。老妇似乎每天中午拉牛出去一次,让它在外边某处吃草。
老人一边听贞则说的话,一边回应:
“据说,每逢牛叫时,兼家大人宅邸内的这卷卷轴都会发出青蓝色的光,这正是我刚才说的奇事。”
贞则听说的风声都不太好。
“有道理,或许正因为会消灭,所以他们也如人那般地恋爱……”
某天夜晚,天空出现很多流星,倾泻而下。
至今为止,贞则也想试着如此问:
星斗本来就经常流动,经常倾泻。每年秋天,许多星斗那样流动是很常见的事。如果每次都耿耿于怀,日子不是都别过了吗——
“这样吗?可是,你们离开后,天地之气变得混乱。如果置之不理,这个天地将会步向灭亡。毕竟即使连这天地,也是会逝去的。因为天地也无法保持不变,直到永远……”
这提问虽然有点深入,但任务在身,不可不问。
“没关系。”
贞则于四年前丧妻,由于膝下没有孩子,父母也已经不在人世,因此幡音便顺理成章地俨然一副贞则妻室的姿态,掌管着宅邸内的大小事。
“你把这个收进怀中……”
“唔,到了夜晚,就会外出吗?”
夜晚——
右脚,左脚,接着是屁股,腰部,躯干,依次进来后,最终是头部,如此,道满的身体全部进来了。
三
事情太突然,贞则不知该如何回答。
“现在还可以出声。等那两个女人来了之后,你就闭嘴。”
“是三轮的酒。”
于是贞则在工作上也很起劲。
“纵使我辈之人,所谓心这种东西,依旧变幻无常。没有任何一颗心可以千年、万年如一,始终不变。你再怎么追求那个虚幻的东西,也是徒劳无功……”
“怎么可能……”
“至于地点嘛,大概是耸立在唐土西方尽头的崑仑山山顶。如果真是崑仑山山顶,那我们在那里见到的是……”
心脏跳得很激烈,激烈到甚至敲打额角,不过,贞则仍拼命保持文风不动,不让鼻息有丝毫凌乱。
水缸被横倒在地面。
贞则的脑中浮现在宫中出入的人,寻思最近有没有人失踪,无奈完全没有线索。
晴明微笑着如此说。
当他刚穿过朱雀大路附近时,有人向他搭话。
“那么,最近藤原兼家大人宅邸附近时常听到的牛叫声,正是织女大人从天上带来的那头牛发出的吗?”
两人来到宅邸外边。
搁在左右两侧的两盏灯台上,各燃着一束亮光。
“我再宽限你三天。三天内若没有找到,你就回来吧。我明明知道你现在身在何方,却必须向大家保持沉默,我已经无法继续隐瞒下去了……”
此泪犹润珠
“我也……”
道满向贞则介绍两人。
“你随便编个理由吧,任你怎么说都可以……”道满说。
“至今为止,你们到底住在哪里?失踪的那一位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