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
长出手脚的门板。
奇怪——
“为什么人数是四十八人呢?”博雅问。
“这样就可以。”阿哇哇火丸说。
鱼丸将这些捕获的东西拿到京城的市场叫卖,以此维持生计。
“您是?”博雅问。
船的吃水线已经升至最大限度,看似稍微起一点波浪,船便会进水。
“准备?”
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唤,难道听错了?
此刻,笛音也在流响。
“嗯。”晴明微微收回下巴地点头。
前头的人先上岸,一个接一个穿过梅树及柳树之间。
“日下部的真屃。”火丸继续呼叫。
“这是……”
也许是狐狸或其他野兽,瞄准野鸭地挨近了吧。
火丸说了这句话后,消失于黑暗中。
“是。”
听了这句话,鱼丸松了一口气。
似乎在呼叫某人的名字。
火丸说毕,船摇晃了好几次,本来沉入水中的胎,恢复原样地浮在水面。
这工作到底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离满月还有些日子的月亮,升至中天。
“恐怕,已经不是这个人世的人……”晴明如此说。
“那就是天一神大人……”晴明低声说。
有人应声,船再度晃动,又沉下一人份的重量。
源博雅坐在晴明一旁。
“就是,那个看上去像小孩的……”
马脸者。
“晴明啊,所以我在问你,那到底是什么光景?”
“这样吗……”火丸低声道。
“不,我什么都没做。反倒是多亏了您,我们今晚才能获得这种观赏珍奇光景的机会,我们应该向您致谢。”
鱼丸在被窝中张开眼,他张着半睁的眼,抬起头。
“是。”
一切都消失于黑暗中,四周只剩映着水面的月光和梅花香时——
用竹子编制成畚箕,在岸边的水草或芦苇之间掬取,也能捞到数不清的小鱼。不仅鱼,池中也何田螺、蚬目等贝类,以及乌龟和甲鱼。
有脚的蛇。
“那是什么……”博雅叫出声。
无论捕多少鱼,鱼也不会减少。
由于火丸如此说,鱼丸再次操纵竿子,把船划到东岸。
二十四人拉一条粗绳,共计四十八人,他们一面拉着粗绳,一面赤脚哗啦哗啦地踩着水面,往这边挨近。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鱼丸身旁又站着另一个男人。
“哎,如果我推测得没错,今天晚上,我们或许可以看到一般人难以看到的光景。”
“果然是这样……”
确实是人的声音在叫唤自己的名字。
“不,我不管。今晚我一定要问到底。毕竟这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两位的想法应该也和我一样……”
“明天晚上,我会再来,一切拜托您了。”
“就是准备动身去观看一般人难以看到的光景。”
倒立的蟾蜍。
有时,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会传来振翅声和水声。
“我告辞了……”火丸说毕,转身追赶队伍。
虽然眼睛实际上看不见人影,但每次都犹如有人上了船,船会变得沉重。将这些隐形船客运到对岸后,船会变轻。
“什、什么……”
是人?亦或鬼魂?
“是。”忠辅点头。
牛脸者。
鱼丸在草席上,连头蒙着破破烂烂的铺盖,正在睡觉。
“怎样,去不去?”
鱼丸收下一枚钱币,载着火丸划出船。之后,把船停在池子中央那一带,火丸站起,呼叫人名。
鱼丸半睡半醒。
那来者头上戴着一顶垂着黄金装饰的帽九*九*藏*书*网子。
晴明也早就站起身。
“什……”
“什么事?博雅。”
“什、什么?!”
火丸在此站起。
“鱼丸大人……”
“我名叫阿哇哇火丸。”
“而且,每夜六人,连续八天,总计四十八人——博雅啊,你怎么看这个数字?”
往这边—也就是往西岸移动。
既有男人,也有女人。
以捕鱼为生。
柔和灯火的亮光,映在水面上。
“鱼丸大人……”
灯火排成连绵两列。
“什么?”
“这回承蒙您多方关照。托您的福,天一神大人的大横渡似乎可以平安无事完成了。”
“万一我推测错了,现在还是不要说出比较好……”
船,停了。
鱼丸伸出右手,有样东西把吧嗒地落在鱼丸手心。
庭院的梅花已经开了大半以上,四周飘荡着梅花香。
两盏……
接着,犹如有人上了船,船会沉下。
“博雅啊,今年是什么年?”
半醒的身体那部分,聆听着夜晚的声响,半睡的身体那部分,则心不在焉地胡思乱想。
小屋盖在池子岸边一棵巨大柳树旁,鱼丸拥有一艘船。
鲤鱼、鲫鱼、诸子鱼、黑腹鱊,甚至连鳗鱼都能想捕多少就有多少。如果使用鱼网,捕获量更会增加。
黑色的东西。
“开船吧。”火丸说。
夜晚——
四
多亏那艘船,鱼丸可以在池中自由自在移动,也能捕鱼。
“我觉得我好像参与了某种可怕的事,虽然收下了钱,但还是坐立不安。请大人相助……”
“你是谁?”鱼丸问。
独眼大秃和尚。
“就在这一带吧。停船。”
递出某样东西。
“因为天一神大人在进行大横渡时,前去拜访的对象是阿弥陀佛。”
“所以我才在问你,到底为什么?”
火丸呼叫到第七个人的名字时——
上船后,火丸坐在靠近中央之处。
“怎样,去不去?”
“这几个人名中,我对其中之一有印象。”
“鱼丸大人不是说过,那个名叫火丸的老人,呼叫的确实是人名吧。”
火丸如此说后,昨晚又多给了鱼丸五枚钱币,之后便消失踪影。
“我们回去。”
而且,这两条五色粗绳拉曳着一座附有轮子光辉夺目的轿子。
那些灯火开始移动。
“博雅,吹笛吧……”晴明如此说。
忠辅自己以前曾拜托晴明和博雅解决了黑川主的问题,之后,每天,他都会送来在鸭川捕获的香鱼。http://www.99lib.net
“到底是怎么回事,晴明……”
“我是阿哇哇十字路口附近,小小不动尊底下,那只每天总是在睡觉的老黑狗。而且,我遇见过几次晴明大人和博雅大人。”火丸恭敬地说。
船再度晃动,沉下一人份的重量。
“工作?”
鱼丸是名渔夫。
“四十八盏……”博雅低声答。
啪嗒。
“哎呀,您不正是土御门的安倍晴明大人吗……”火丸说毕,行了一个礼,“如果这位是源博雅大人,方纔我们听到的笛音,应该正是博雅大人吹的笛子吧。”
“那些拉曳轿子的人,为什么是四十八人?”
晴明恭敬地行了个礼。
无脸男。
鱼丸打算再次闭上眼睛,这时——
“你总是爱摆架子,什么都不说出来,这是你的坏习惯,你知道吗?晴明……”
火丸明明说过打算装载一些东西,但此刻,船上除了鱼丸和火丸,没有其他人,也没有装上货物。
“惟雄。”
各式各样的妖怪,跟在轿子后面,在月光中陆续通过。
“与其在此说明,不如先准备吧。”
他们穿过梅树林。
“就这样。”火丸说。
“原来如此,原来发生了这种事。”
“月亮真美。”
啪嗒。
“是。”
“这又怎么了?”
二
眼前是巨琼池。
“走。”
火丸转头望向鱼丸。
“是。”这响应声的是女人的声音。
“唔。”
双眼像两个青色炭火地发出亮光。
阿哇哇火丸慢条斯理地走来,站在鱼丸面前。
“是天一神久违三十六年进行大横渡的年度。”
首先,在这种时刻,人会出门走动吗?
对方行了个礼。
用手代替羽毛飞舞的鸟。
“这次,听从天一神大人的交代,我在寻找横渡巨琼池时,可以拉曳轿子的人。正好,去年发生洪水,各处的河水都有人被冲走,他们的尸体都沉在巨琼池底。我向天一神大人提议,干脆把他们聚集起来,让他们拉曳轿子,天一神大人答应了,因此,我才拜托鱼丸大人帮我这个忙……”
是钱币。
有个身穿黑衣的人站在月光中。
“好,我做。”鱼丸如此回答。
博雅说到此,晴明的视线移向东方。
“喂,晴明。”
倒着走路的有脸书桌。
对方站在零零星星开出白梅的梅树一旁。
“接着,是今晚的事。”
“这个五黄寅年,每隔三十六年循环一次。而且,天一神现在位于东方。先说明一下,今年最初的四方位横渡,是从东方往西方移动。按照惯例,应该从东方通过阿哇哇十字路口往西方移动,但是,大横渡时,会稍微偏向南方。因此,今年的大横渡,恰好会在这个巨琼池上空通过……”
鱼丸立在船头,握着竿子。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卷纸,一面展开,一面呼叫。
用两条猫足走路的大笑者。
听晴明如此说,火丸点头,再鞠个躬——
为了御寒,每个人身旁都搁着火盆。
“没错。去年秋天,发生过一场暴风雨,继而引起洪水。那时,光远大人说,有些和歌必须在这种状况下作,于是,夜晚出门前往鸭川,结果流水铲走他脚下的泥土,他掉进河中,就那样被冲99lib•net走了……”
结果——
“葛笼的川彦。”
“走。”
“挨近了……”
他起床后,掀开入口的草席,望向屋外。
不伦不类者。
博雅说毕,望向忠辅和鱼丸。
“哎,不是我在摆架子。拿今晚的事来说,那个,无论我如何描述,都比不过亲眼目睹来得好……”
忠辅和鱼丸是很早就相识的熟人。
“没错,正是五黄(的寅年。”
夏天,也能捕到逆流而上的香鱼。
爬行者。
何鳞旨。
“什么?!”
“谢谢两位大人。晴明大人,博雅大人,这次承蒙您两位大人的关照。”鱼丸行了个礼。
大概是野鸭吧。
鱼丸闻着梅花的香味,在睡梦中如此东想西想时——
火丸仰望上空,低声说了一句。
过了一会儿,四十八盏灯火和天一神,以及百鬼夜行的妖怪群,犹如混没于梅花香中,消失了踪影。
“那又怎么了?晴明……”
点燃的灯火数逐渐增加。
“阿弥陀佛曾经许下四十八个大愿,由于实践了大愿,他才成为阿弥陀佛。天一神大人应该是决定将那四十八名灵魂,比作四十八大愿,一起带到净土吧……”晴明说。
晴明端起酒杯,喝干里面的酒,再搁下酒杯。
长毛者。
此处是晴明宅邸的窄廊。
梅花的香味芬芬扑鼻。
“青墓的片世。”火丸又呼叫了其他人的名字。
“火丸大人好像呼叫了丹波的光远这个名字,这位大人,擅长作和歌,一年前左右,受兼家大人邀请,特地从丹波来到京城……”
晴明不伸手去端酒杯,看似在思索某事。
他只在东市看过两三次。
“唔,嗯……”
果真如火丸所说那般,第二天夜晚,第三天夜晚,火丸都出现了。
“船?”
“你竟然问我这种事?今年不是寅年吗……”
“鱼丸大人,您做得很好。”火丸站在岸上说。
浅蓝色水面映着月亮。
博雅应了一声,自怀中取出叶二,贴在唇上。
他伸手摸入怀中。
火丸走至晴明一行人面前。
鱼丸迄今为止从未触摸过钱币。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博雅点头。
此外,从泥地的炉子也会飘出微弱的火灰气味。炉子还残留着烧剩的炭火。这个炭火可以让小屋暖和一些。
鱼丸站在庭院,行了个礼。
“再多就不行了。”鱼丸说。
因此缘故,忠辅才带着鱼丸来到晴明宅邸。
弯曲者。
抬起脸的晴明,深深闻着飘荡在夜气中的梅花香味。
一盏……
梅花树下,铺着毛毡。
“今年是五黄寅年。”
冬天时,穿上所有能穿的东西,再盖着草席,睡在沙堆上。
他在巨琼池西岸岸边,盖了一间小屋,住在该处。www•99lib.net
啪、
“那件事?”博雅问。
人们称他为巨琼的鱼丸。
三
人们通常叫他鱼丸、鱼丸,从来没有人在名字后加个“大人”尊称。
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出粗绳是用黄、红、青、黑、白,五种颜色的线搓揉而成。
黑暗中,可以看见炉子内燃烧的通红炭火。
跟在轿子后面的是一群妖怪。
只要编织竹子制作陷阱,再放入蚯蚓等鱼饵,沉入河中,便可以捕到很多鱼。
光是一朵,梅花也会散发香味。
流自北方的鸭川、桂川,流自琵琶湖的宇治川,加上流自南方笠置的木津川,在京城南侧形成这个辽阔的池子。
巨琼池东岸附近——
笛音停止,博雅搁下笛子。
“光、光这样就可以吗?”
第八天夜晚,鱼丸如常运送某物抵达池子对岸。
点头如此说的人,是安倍晴明。
他用河里的沙子堆成比地面高一些的沙堆,于其上铺着草席,当作被窝。
有人在叫唤。
“是的……”
昨晚——
船划动后,船头荡起的波浪,摇晃着月亮。
就在众人观望着时。
每当火丸呼叫名字,总有人响应。
“是。”
“丹波的光远……”
啪地燃起一盏灯火。
声音又响起。
“是吗?”
晴明望着博雅的脸。
“可是,船上还没有装载任何东西……”
叶二滑出无以名之的音色。
自白天起,晴明和博雅便坐在窄廊上喝酒。
轿子上,坐着一名怎么看都是孩童外貌的人—的来者。
“嗯。”
接着,最后走过来的人,正是火丸。
晴明和博雅在交谈时,队伍依旧陆续在眼前通过。
以前完全不算一回事的工作,逐渐变得吃力。
每当鼻子吸入空气时,即便在睡眠中,也能闻到一股梅花的幽香。
最近,夏天和冬天都感觉很吃力。
“一次六人,八个夜晚,刚好是六、八、四十八。有了这些人,应该可以了。”
“什么事?”
“去巨琼池。现在就去准备,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坐车出门。现在还充分赶得上,博雅……”
晴明与博雅,以及千手忠辅和鱼丸,坐在毛毡上,正在喝酒。
“和我猜的一样。”
拉曳的粗绳有两条。
做的事和第一次做的一样。
“哎呀……”
“广虫。”
粗眫的东西。
“这个……”
总之,鱼丸抬起身。
灯火在巨琼池的水面,无声无息地,徐徐地挨近。
一
只有一条脚的鱼。
“这、这是?!”
有一张狐狸脸,身穿唐袍的男人和女人。
要是开了三成或四成,便会发出明显是梅花香的甘甜气味,流荡于夜气中。
“你问我怎么看,我也……”
鱼丸和忠辅也站起身,凝视着那些灯火。
“等船划出之后,才会装载……”
“今晚?”
岸边四处可见的梅树,零零星星开起白花之后,有个名叫阿哇哇火丸的奇妙老人,前来访问鱼丸。
是不是即将五十岁了?虽然记不清自己的年龄,不过,近来,冬天的寒冷和夏天的九_九_藏_书_网暑热,都会令他感到吃不消。
鱼丸手中留下一枚钱币。
“听你这样说,我想起来了,我也听过这个名字。不过……”
不知自何处传出应声,而且好像有人上了船,船大大地晃动了一下。
随着灯火挨近,可以看出举着灯火的,是貌似人的身姿。
是养鸬骛的千手忠辅。
发出声音者。
“来,下船吧。”
“博雅啊,灯火有几盏?”晴明问。
长出双脚的锅子。
听火丸这样说,鱼丸又将船划到原来的岸边。
“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而且这件事必须在夜间进行,因此明知非礼,我也前来拜访。”
既然火丸如此说,鱼丸只得把竿子插进水中,划出船。
啪、
“如果真是那位光远大人,他不是在去年过世了吗……”
细长的东西。
“这是等一下要请您做的工作的谢礼。”
博雅站起身。
“我想借用您的船。”
“那么,我就多少说明一下吧。”
“我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可以,哪怕仅是一斑,我也想恭听晴明大人的见解……”鱼丸补充说。
这种事,持续了八天。
“虽然还不够,但离日期仍有一些日子。今天晚上暂且到此为止吧。”
“我又想听你吹的笛音了。现在吹的话,应该还可以传到正在大横渡西行途中的天一神大人耳里。”
四周的梅树都开花了,浓郁的梅花香气扑鼻而来。
“噢,博雅啊,好像开始了……”晴明说。
他独自一人过活。
四十八个人排成两列,一列二十四人,在月光中走来。每个人的左手都举着灯火,右手则握着粗绳,正在拉曳某物。
鱼丸第一次听到这种名字。
可以感觉船沉了下去,正好是一人份的重量。
阴暗水面映照着青色月亮。
深邃的黑暗底层,
“什么意思?”
“请您现在去拉船,划到对岸后,再返回这里。我打算装载一些东西。想请您运送到对岸。”
“原来如此,或许有可能是那件事……”晴明低声道。
“喂,晴明啊……”博雅开口。
“这里,稍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博雅将双手罩在火盆上地问。
来者乘着轿子,慢条斯理地顺着巨琼池水面逐渐挨近。
“按照惯例,天一神大人每次进行西行大横渡时,都会前往西方极乐净土拜访阿弥陀佛大人,寒暄一番。天一神大人指示,既然如此,正好有四十八名还未超渡的灵魂,干脆带着他们一起前往……”
“不过什么?”
“是的。这么说来,换句话说,光远大人已经……”
“什么事?博雅。”
“这么说来,第八天夜晚,正是昨晚吗……”博雅问。
大气益发清澈,晴朗明亮,博雅有时会吹起笛子。
笛音轻柔地溶化于梅花香中。
默默无言者。
“鱼丸找我商量这件事,我想,我实在无法胜任,于是就这样前来拜访晴明大人。”忠辅说毕,望向鱼丸。
“去哪里?”
可是——
“嗯。”
听火丸这样说,鱼丸停止操纵竿子的动作。
大概划至池子中央时——
不久,轿子也通过了——
“嗯。”博雅点头。
“那么,划到对岸吧……”
博雅数着。
每当笛音触及水面,月光会倍增清澄,看似正在凛凛作响。
博雅、忠辅,以及鱼丸的视线,均栘向东方。
此外,又收集了附近的漂流木材,燃烧木材可以取暖,燃烧的火焰也可以当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