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壮年后期
(前49年1月—前44年3月,恺撒50岁至55岁)
逆转
亚弗拉尼乌斯和佩托雷乌斯两位将领为了确保士兵的饮用水,亲自到营地后面通往河边的道路上监督防御工事的修筑。此时,他们的一些将领和士兵悄悄离营,进入恺撒军的营地附近,呼唤着恺撒军中熟人的名字。
听闻此言的恺撒这才下定决心对庞培军进行穷追猛打。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一条渡河妙计。他将骑兵在河流中排成两行,让步兵从骑兵队列的中间通过,以保证他们安全渡河。步兵上游的骑兵起到了阻挡水流的作用,下游的骑兵则如同防护栅栏一般,这样被湍急水流冲倒的步兵就不会被冲走。此外,他还为此行动选择了一批身强体壮的士兵,让身体不够强壮的士兵留守营地。就这样,没有一名士兵因渡河而牺牲,他们剩下的就只是奋勇追敌了。
恺撒的目标是阻止庞培军渡过埃布罗河。这条河自西而东流经西班牙北部,注入地中海,与北部连绵的比利牛斯山脉并排而列,挡住了恺撒自北向南对伊比利亚半岛的进攻。敌人如果渡过了这条河,那么战争就不可避免地要向持久战方向发展了。恺撒军队日夜不停地继续行军,想要追上敌人。因为他们企图想在莱里达城到埃布罗河的40公里范围内和敌人一决胜负。
第二天,佩托雷乌斯亲自率侦察兵出去勘察地形,恺撒这边也对地形进行了勘察。而两边得到的地形报告如出一辙:距此地7.5公里内净是平原,但是再继续往前走就是崇山峻岭;越过崇山峻岭之后,可以看到流淌着的埃布罗河。掌握这一情况之后,任谁都会得出同一个结论,那就是谁最早到达山岭,谁就掌握了翻越山岭的主导权。如果引用恺撒的原话来说,那就是:“事情已经演变成了行军速度的较量。”
从这里开始,恺撒军对庞培军的战争已经变成了猫追老鼠的游戏,即等待机会,咬定追击九*九*藏*书*网,等老鼠再次逃跑时再度追击。亚弗拉尼乌斯和佩托雷乌斯率领的庞培军一方,士气已经完全颓败下来了。
那就是——挖掘运河。他们挖出来的运河多达数条,每条都宽达9米左右。将恺撒阵营深陷其中的塞格雷河的一条支流叫作辛卡河,改变它的流向是第一目标。第二目标是要让辛卡河的河水变得浅缓,好让步兵容易渡河,骑兵的行动也将不受阻碍。在恺撒日夜不停地现场监督下,即使是大雨滂沱,士兵仍夜以继日加紧施工。
这两位将领打算继续舍弃营地,在夜色掩映下撤退。但是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恺撒从俘获的庞培军的士兵口中获得了这个消息。他命令士兵在营地里大声欢呼,制造出剧烈的声响。两位将领以为恺撒要进行夜袭,即刻又令士兵迅速回营。
庞培军的士兵中间开始出现各种诸如怀疑将领能力等愤愤不平的流言,但是恺撒一点也不急于剿敌,他留了足足一个军团镇守营地。此时他拥有的所有兵力是5个军团外加3000名骑兵,共计2.5万人。
不过,司令坚决的态度依然在一些士兵的心中又燃起了战斗的火花。这些人原本就对投降后的命运颇为担忧。而在恺撒方,恺撒一边刺探着敌方阵营内的变化,一边宽宏大量地将敌方俘虏送还。对大队长和百夫长等将官俘虏,恺撒则根据他们本人的意愿,任其选择是否愿意留在恺撒麾下。回到自己的阵营的士兵像血崩一样逃走了。
恺撒认为:这场战役可以不用开战、不用流血就可以获得胜利。因为敌人的补给线已经完全被切断。
庞培军的士兵自不必说,连恺撒军中的士兵也欢呼不已。应庞培军的士兵的邀请,恺撒军的士兵得以到敌营里去进餐。相应的,庞培军的士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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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出现在恺撒军的阵营中就餐,两个阵营简直就有亲如一家的感觉了。连亚弗拉尼乌斯的儿子都成了其中的一员,请求恺撒饶过自己父亲一命。老实说,他们的脱逃是情有可原的。恺撒军的士兵是怀着为了洗刷恺撒不公名誉的决心而战,而西班牙庞培军的士兵不过是西班牙本地的自愿服役的居民。虽然自己的总司令庞培是行省的总督,但是他们服役并非为了与恺撒军开战。从百夫长到普通士兵都是这么想的。
恺撒军中的士兵也积极进行回应。他们从营地里走出来,和庞培军的士兵不分彼此地握手言欢,共叙情谊。
恺撒不仅无视士兵求战的声音,还禁止士兵擅自离营。他这样做一方面是想先稳住敌方,防止他们做困兽之斗,另一方面,好不容易喘了口气的庞培军的两位将领,此时向南撤退的道路已经被堵截。从安全第一的角度出发,他们唯有选择折返位于莱里达城南1公里处的军营。既然南撤行动可以说完全是白费力气,他们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了。从开始撤退到最终决定撤回原地,他们用了3天时间。而在相应的时间内,恺撒面对着回撤莱里达城南军营的敌人,已经在安全防卫距离之内将自己的阵地尽可能地靠近对方,以此对庞培军形成了完美的包围圈。
早在工事完成前,庞培方的两位将领就对此事有所耳闻,他们立刻体会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原本打算将恺撒赶入死胡同,没想到最终受困的反而是自己。由于恺撒修筑运河网工事,补给线被切断的将是庞培方。一旦补给线被切断,他们将陷入绝境之中无法自拔。因为不管怎么说,恺撒军只有3万人,他们却有9万人等着吃饭。虽然此时此刻的粮食储备还不足为虑,但是人性总是如此,在逆境还未真正到来之九_九_藏_书_网前,人们就会因为预见它的来临而变得动摇不定。首先动摇的是那些原住民的参战士兵,他们开始像血崩一样逃走了。而一旦没有当地兵的助力,亚弗拉尼乌斯也没有信心以5个军团的3万名士兵与恺撒相抗衡。
此外,在恺撒的心中,对虽为敌人但也同是罗马公民的对手也怀着无限的同情。如果一旦战争开始,恺撒知道,他们的血也会不可避免地挥洒流淌。因此,如果能够避免会战的话,也就没有流血的必要了。
虽说被恺撒追得团团转,但是敌人终究是一支拥有8万人战斗力的庞大军队。一旦正式开战,恺撒或许可以侥幸得胜,但是肯定也会有不少人牺牲。他手下的将士都以为这是剿灭敌军的最好时机,一致要求总司令下令开战,但是恺撒对此置若罔闻。他将自己如此行事的理由记录下来了。和以往一样,他写到自己时用的是第三人称“恺撒”单数。
在工地监督饮用水工程的亚弗拉尼乌斯听说了这一消息,绝望地停止了工事,回到营地。老实说,他对这种情形的发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佩托雷乌斯并没有放弃希望。和前执政官亚弗拉尼乌斯不同,佩托雷乌斯是庞培指挥下成长起来的武将,对庞培有极高的忠诚度。虽然和亚弗拉尼乌斯是一同回到营地的,但是佩托雷乌斯迅速将精兵强将聚拢帐下,主张继续以战争的方式与恺撒抗争。在作战会议上,他要求全体出席者集体宣誓,并命令他们对恺撒军只要见到则格杀勿论。但是接到这一命令的士兵不为所动,还是将营中俘获的恺撒士兵悄然释放了。
虽然实际上已是7月的天气,但按照日历来算还在6月上旬。即使如此,夏季还是到了。按往年规律推算,雪山融水和地中海雨季形成的河流汛期,自冬而夏至此打住,地中海地区将进九_九_藏_书_网入干旱季节。河流水位大幅降低的地中海之夏已经来临。但是今年一反常态,阴雨连绵,河中水量不减反增。虽说恺撒面对的只是一条支流,但是河中的急流裹挟着泥沙,连涉足入水都令人胆战心惊。
自7月25日开始,庞培军连续6天趁着夜色悄然从阵地撤退。根据情报人员的线报,恺撒很快就侦获了这一敌情。他本应即刻予以追击,但是此时深河虽已经变成浅滩,但是水流量依然很大,而且非常湍急。骑兵倒是无妨,重装步兵将会被淹到胸部以上。如若强行渡河,恐怕很多士兵将会牺牲。
首先到达决胜地点的是恺撒的部队,他们一抵达此处,这场战事便已一锤定音。
西班牙战争打响已过了月余,这期间,战争主导权并不在恺撒手中。他除了与庞培军偶尔发生些小战役之外,大多数时间都在和大自然做斗争。但是托运河工事的福,战争的主导权终于回到了恺撒手中,于是他开始施展自己惯用的快速作战法。
眺望着连日裹挟着浊流的大河,恺撒一筹莫展。他转念一想,与其旷日持久地架桥与自然条件艰苦抗争,不如顺应和利用大自然的威力。于是,在最高司令官振臂一呼之下,士气高涨的士兵开始修建新的土木工事。
既然这样就能获得胜利,为什么要让手中的士兵做无谓的牺牲呢?又有什么必要让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士兵忍受刀兵之苦呢?难道不能试试不动刀兵只用计谋和思想取胜的总司令的能力吗?不试试又怎知运气如何呢?
日夜不停的急行军终于奏效,他们在抵达埃布罗河前追上了敌人。两名近乎绝望的庞培方将领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准备开战。但是,此时的恺撒并没有积极应战,因为经过了持续长途奔袭的士兵需要休整。两位将领见状又开始继续撤退。恺撒又开始了毫不放松的追99lib•net击。不过这次的追击并非为了和敌人进行战斗,而是牵制敌人的撤退行动,所以他只派出了骑兵。此计收效堪称完美。庞培军的两位将领被逼中止了行军,就地筑营。恺撒也在他们的营地不远处安营扎寨。
但是,在得知恺撒无法决断的消息之后,士兵们主动通过指挥官表达自己的意愿:“我们的劳累和牺牲不足为虑,全体人员已做好了和骑兵一道渡河的准备。我们将沿着骑兵渡河的路线泅渡来确保安全。”
尽管如此,恺撒的想法却得不到士兵的赞同。他们旗帜鲜明地公开宣称,如果此役不打,那么他们也不会为恺撒以后下的命令而战斗。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如果是连这样好的时机都不知道掌握的司令,他们也没有什么义务和必要跟随他。
而且他们心中清楚,自己已经到了无路可逃的境地。庞培军的士兵都异口同声地说,恺撒抢先到达埃布罗河和此前的崇山峻岭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绝望了。至今仍未开战,真是侥幸。他们来寻访恺撒手下的士兵,想打听他们的司令是不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士兵回答说,自己的老大绝对一言九鼎。庞培军的士兵表示,如果果真如此,他们就拜请恺撒军的士兵代为转告恺撒,他们全体人员愿意投降,条件是保住亚弗拉尼乌斯和佩托雷乌斯的命。如果能够遵守这样的约定,他们就正式派代表前来投降。士兵迅速地向恺撒报告,恺撒等的就是这一刻,于是马上对他们做出了承诺。
庞培方的两位将领决定南撤。庞培的名望在西班牙境内隆盛稳固,只要能够摆脱孤立状态,军队就必定可以获得支援。此外,在西班牙的南部还有瓦罗率领的2个军团。亚弗拉尼乌斯和佩托雷乌斯的战略是,朝着有充分军事力量和充分补给力量的南西班牙战线转移,在那里和恺撒一直相持到冬天,再寻找战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