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蛇卷
犬
他畏畏缩缩,不敢看屋内的情况。
此番景象,看得忍胜的后颈汗毛直竖。
总之,后来多弥子外出时,总有人陪同做伴,尽可能避免让白狗和多弥子单独遇上。
一人一狗均四肢着地,用利齿死死咬住对方的身体,拼死缠斗至气绝身亡,那幅情形十分凄惨。
当晚友人太过惊恐,没有前去查看情况。
“有些时日没喝到好酒了,吃人嘴软,总要设法帮着算一卦……”
当晚,多弥子就动身前往他处。
“啊,你来得正巧。我正打算去找你。”
“老爷,看来我这病并非一两日可痊愈。照这样下去,等到我无法动弹了,那狗定会将我咬死。现在我身边有人陪同,但家中本就诸事繁忙,还要留出人手来陪我,实在愧不敢当。因此,还望您能准许我到别处去养病……”
“那是自然。”
“光凭描述不太好判断啊。”
多弥子住进忍胜家大约是在半年前,正值樱花盛开的季节。
“请讲。”
那副情形,忍胜也亲眼见过。
那户人家主宅的后面,有一间独立的别屋刚好空着无人居住,答应在多弥子病愈前让她住在那里。
起初,忍胜因道满的话而惴惴不安,心生惧意。但一天、三天、十天过去后,他的想法就变成上述这般了。
多弥子被吓得无法动弹。
昨晚,他在睡梦中,被某种响动惊醒了。
来到友人家,忍胜站在别屋前,唤道:“多弥子啊,是我,忍胜。昨晚那狗不见了,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
那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个中缘由,忍胜自然也问过多弥子。
其中又夹杂着人声,远远地传来。
“送往别处九*九*藏*书*网?”忍胜看上去像是心有顾虑,微微皱起眉头。
“绝对不要让女童和那白狗同处一地。那狗是别人家的,你也无能为力,但切记,要尽快将女童送往别处。”道满说道。
然而,多弥子在被白狗威胁之前,并没有留意过它,所以并不是狗见她面露怯意才冲她叫的。再说,此前多弥子和白狗从未见过,没理由在第一次看到白狗时就感到害怕。
可是,看这狗的行为和模样,感觉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本以为睡一两日便可恢复,没想到三四天过去,仍未见好转。
女童唤作多弥子。
钵中烟雾升腾,终于噗的一声燃起青色火焰,熊熊火焰将发丝和狗毛焚烧殆尽。
忍胜当即动身,赶往多弥子寄居的友人家中。
到了第五天,多弥子的病情已恶化到了无人搀扶便无法站立的程度。
一
因此,狗才去闻了牛的气味……
“不当面见到女童和狗,具体情况不得而知。现在老朽能告知的只有一点。”
他接过多弥子的发丝和一撮狗毛,将两者放入钵中,吟诵起一段类似咒文的秘语。
夏天,刚出梅的时节。
“昨晚,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不知是否是察觉到了多弥子的病况,邻家的狗伏在门边,频频窥探屋内的情形。
它像搜寻气味般,一会儿翘起鼻头闻周遭的空气,一会儿又伏在地上嗅,还在忍胜家附近转来转去……
三
多弥子到忍胜家已有半年多,不料此时突然病倒,发起烧来。
转眼已入秋。
道满凝神听完忍胜的话,说道。
就这样,多弥子暂时居住在忍胜友人的别屋中。
想必那狗当时就发现多弥子离开了。地
www.99lib.net上没有残留气味,于是它猜到是搭乘工具离开的。能载人的便是牛车了。
“嗯。”道满歪头想了想,“这样吧,你携一根那女童的头发和一撮白狗毛,明日此时再来一趟。”
吟毕,道满将右手探入钵内,伸出食指,分别轻点了一下多弥子的发丝和狗的毛。
从别屋的方向传来像是有人在厮打的声音。
那一撮狗毛大约有十根,如蚂蚁般四散开来,扑向扬着镰刀状脖子的发丝。
是被白狗威胁后仍心有余悸,还是在此之前就害怕它,多弥子自己也搞不清。
然而,忍胜并未将多弥子送往别处。
听说他算得很准。于是,忍胜瞒着邻居和多弥子,偷偷提着装有酒的瓶子,独自出门去见道满。
友人说着,仿佛又想起了那可怕的情景,浑身直打哆嗦。
六
“送不送走女童,由你自己决定。老朽不日就将离开此地,无法再过多干涉,此番算是还了赠酒之情……”
“啊!”忍胜惊叫出声。
“各处搜遍了也没找到。”
“这个,我也不知道。”多弥子答道,“只是每次靠近它,就害怕得不得了,想要逃开……”
不,应该是可以追踪到的。
“邻家的白狗来到家里,到处嗅了个遍。而且它还特地闻了被拴着的牛的蹄子的气味……”
忍胜想起前一天家里人告知的情况,顿感心惊肉跳。
“莫非你是那时的男人?”
“不管怎样,先去你家看看。”忍胜说。
忍胜将多弥子的发丝和白狗的毛,分别用纸包好藏在怀中。第二日,再次动身前往道满法师处。
屋内没有回应,忍胜提心吊胆地走进去一看,那白狗和多弥子都已死在房里。
然而就是这么一条狗,在见到多弥子的刹那间,竟狂吠着做出九*九*藏*书*网想要攻击的样子。
“一百二十四年前,你在丹波夺我性命,杀我妻儿!”
忍胜行至半途,迎面快步走来一个人,脸色煞白,正是那位友人。
二
随即——
听了这话,忍胜就一直忐忑不安。
道满正等着忍胜,身旁多了一个不知何处找来的铜钵。
忍胜的家中使唤着一个年纪十二三岁的女童。那女童原是忍胜亲族的女儿,其双亲在瘟疫中染病过世后,忍胜便收留她在家里帮忙干活。
现在狗不见了,能想到的原因不多,不会是去追踪多弥子了吧。
“因此想着先把此事告诉你,正准备来找你。”
四
“虽然那位法师那么说,但只要多加留心,尽量不让多弥子和那狗遇上就行吧。”
天亮后,友人在别屋门口喊话,无人应答。
忍胜的邻居家里养着一条白狗。
“那就带叫多弥子的女童一人来可好?”
往后的日子里,忍胜总时不时地这般嗟叹。
不知多弥子和那白狗之间有何种宿世的冤仇,当初若是遵循那位叫芦屋道满的阴阳师的指示就好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人与人之间讲究投缘,任谁都有怎么也相处不好的对象。或许在这点上,人与狗也是如此吧。
别屋中,好像有人在争吵。
道满抬起黄色的眼眸,看向忍胜。
在信浓国的小郡县中,住有一个名叫大伴连忍胜的人。
自那以后,只要多弥子一出现,白狗便狂吠不止,一副伺机扑袭的架势。而多弥子也不甘示弱,出门随身携带木棍,99lib.net见那狗猛扑上来便挥棍驱赶,甚至时常主动出击,用棍打狗。
说不定能追踪到。
“发生什么事了?”忍胜问。
五
白狗性情温顺,和谁都亲近。即使是没见过的人到家里来做客,也不会冲人吠叫,总是摇着尾巴往人跟前凑。
狗的体毛和多弥子的发丝搅在一处,撕缠着,激斗着。
留下这句话,翌日,道满就离开了破寺,前往他处。
“这……其实今天我来拜访一事,多弥子并不知情。若跟她说了,担心她更加对白狗之事介怀。可以的话,我不希望她知晓,还望您想个解决的办法……”
“嗯,好,就按你说的办。”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请您千万别让狗发现我的去处。”
狗天性敏锐,冲着害怕自己的人和物吠叫的情况并不少见。
似乎有东西翻倒,伴随着墙壁被物体撞击和搏斗的声音。
于是忍胜备了一架牛车,载着多弥子出发。目的地是约三里地外,住在深山里的一户与忍胜相识的人家。
近来,忍胜越来越疼爱多弥子。多弥子也是个心思细腻的孩子,若是别人的家务没做好,她会在暗地里偷偷帮忙收拾妥当。有时其他人打扫后仍留有灰尘,多弥子见了便会默默清扫干净。有这样一个做事细致入微的多弥子在身边,忍胜倍感省心和感激。
能听到野兽的吼叫,而且打斗的动静和野兽的吼叫越来越响。
乡里传言,说在夜里,白狗总是一动不动地盯着隔壁的屋舍。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
忍胜护住多弥子,厉声呵斥白狗。此时,邻家的男人赶来制止,狗总算没咬www.99lib•net伤或扑倒多弥子,风波才得以收场。可是说来奇怪,从来不对人乱吠,也不袭击人的狗,怎么突然就发狂了呢?
听忍胜这么说,友人也道:“刚好碰上了,其实我也正要去找你。”
多弥子离开后,狗似乎立刻就察觉到了。
之后,忍胜借故造访邻家,临走前抚了抚白狗的脑袋,同时伸手从狗背上薅下一撮毛来。
他把手伸进一头肆意生长的乱发中,噌噌地挠着头,若有所思地说:“能否将女童和狗一同带到此处?”
“多弥子啊,多弥子,发生什么事了?”
别屋陷入一片死寂。
可是,一条狗能想到这么多吗?虽说没下过雨,但就算鼻子再灵,仅凭几日前的牛蹄的气味,能追踪到去向吗?
那钵里的发丝和狗毛竟活动了起来。只见多弥子的发丝居于铜钵中央,如同蛇一般扬起镰刀状的脖子。
“多弥子啊,究竟为何这狗会对你狂吠呢?”
有位叫芦屋道满的阴阳师来到了这个小郡县。
嘶吼声和争执声越来越响,越发激烈……片刻后戛然而止。
友人的声音发颤。
道满栖身于郊外偏僻的破寺中。带着酒和少许果腹之物前往,便能请他卜算各项事宜。
忍胜回家后,很快就拿到了多弥子的发丝,是从她用过的梳子上取下的。
多弥子把忍胜唤至枕边。
“把多弥子和狗一起带来,实在难以办到。恐怕多弥子在来这里的路上就被咬死了。”
到了第五天早上,邻家来人说,狗不见了。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狗。
那狗发狂般地叫着,龇牙咧嘴,嘶吼着面露凶相,对多弥子怒目而视。
“狗鼻子灵敏,若是步行,万一狗循着留在地上的气味找来就不好了,还是乘车去吧。”
她面色通红,咳嗽不止。身体疲乏不堪,无法随心所欲活动。
它仿佛怀着某种恨意。若真是如此,积怨又有多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