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蛇卷
少纳言攥物
“彦麻吕大人的牛车轧到的那条蛇,多半是这条女蛇的伴侣。目睹自己的伴侣被碾死,女蛇便想来报复彦麻吕大人吧。”
或许是右手瘙痒,无意间把手挠破了,所以才做了那样的梦。
没想到的是,怪事又发生了。
道满自言自语道,彦麻吕此刻自然是听不到了。
二
不,不可能。
事情是从五日前的那晚开始的。
她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彦麻吕。
随后,他又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此乃本人的独门绝技,若是画在素陶杯上,便可作杀人利器了。”
在晨光下看,右手发红肿胀,布满伤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酒,我就带走了。”
入夜后,此处会有一名女子出现。
他想起了夜半之事。
“是一条大青蛇,死死缠在右侧的车轮上。”
“不管是何物作祟,就让老朽来会会它吧。作为交换……”老者微微一笑,说道,“能否讨杯酒喝?”
只见那蛇缠于道满手中,垂下的蛇身蜿蜒扭动着。
“怎么样的老头?”
待众人聚来后,道满蹲下身,左手一把掀开了被褥。
接着,彦麻吕又陷入了沉睡,直到翌日清早,感受到右手的剧痛才醒过来。
彦麻吕伸出右手,整只手已是红肿不堪。
“要不,去晴明那儿露个面吧。”
“不会是鼠精之类的吧……”道满喃喃自语,“嗯……”
彦麻吕的鼻息起了变化,变得急促起来,不时夹杂着“呜呜”的呻吟声。
第二日晨间,彦麻吕面带神秘地开口说道。
要不去找个阴阳师来,看看是否有妖物作祟?还是说,搬到别处去睡为妥?正和家人商量之际,有府中下人前来禀报。
此事对外一字未提,而这名老者只是从门口经过,
http://www.99lib.net就能看出府上有异样。不仅如此,还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指明是谁遭遇了怪事。
道满把手伸向眼前的酒瓶,拎着瓶颈站起了身。
那是连续三晚发生怪事后,翌日晨间他与家里人的对话。
彦麻吕对那女子没有印象,家里人也毫无头绪。
彦麻吕以为就到此为止了,并未将此事告诉家里人。
围屏另一边,传来彦麻吕的鼻息。
黑暗中,道满藏身于围屏后饮着酒。
“来了吗……”
“对那女子完全没有印象吗?”
看来这名老者衣衫褴褛,修为却不容小觑。
他看向枕边,只见一名白衣女子站在暗处。
“今后不会再发生夜里右手被啃咬的事情了。”
道满坐在那里,安静而怡然地饮着酒。白日里睡了一觉,到了晚上并不觉得困。
“真的?”
今夜就是第六夜了,女人再出现的话,右手恐怕会被她嚼烂。
“借笔墨砚台一用……”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酒。”
夜色更深了,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说完,鼾声便响起,他已然睡熟。
“古怪的老头?”
他歪着头思忖了片刻,沉吟道:“看来是今夜。”
不用说手背和掌心,连手指、指肚,以及手腕附近,都布满了齿痕。
“终于现身了。”
这竟不是梦?难道真有女人出现,咬了自己的右手?
彦麻吕下了车,准备亲自查看那车轮。
此时,彦麻吕终于醒了过来,抬眼见众人齐聚房内,开口询问:“发、发生了何事?”
正这么想着,那女子弯下身来,四肢着地呈匍匐状,脑袋猛地钻进了被褥中。
“有个古怪的老头登门,说是求见家主一面。”来人说。
行至半途,彦麻吕感到车座底部传来“咯噔咯噔”的声响。是车轮出了什么99lib•net问题吗?
彦麻吕终于把整条蛇从车轮上扯了下来,随后他将蛇的残骸弃置路旁,继续乘车朝女人那里行去。
道满又饮了口酒,搁下酒瓶径直躺倒。“到晚上再叫醒老朽。”
彦麻吕身上盖着被褥,而那被褥的靠右处,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窜动。
“您的右手红肿,满是伤痕……”家里人问起。
想来是牛车在前行途中轧到了那蛇,将它卷了进去。
不一会儿,又听那赶牛童回报:“不行,它缠得太紧了,怎么也扯不下来。”
一
他将那只伸向自己的右手摊平,执笔在掌心画了一个“○”,又在“○”中央画了一道杠,成了“”。
“让老朽来为您作个破解之法吧。”
自己并未转头,也没有睁眼,在做梦罢了。再说,夜色深沉,就算睁开眼,眼前也应是一片漆黑,怎么可能看得见女人呢,这必定是梦境。
过了片刻,女子从被褥中抽回脑袋,直起身,低头看着彦麻吕,脸上绽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请把右手给我。”道满说。
他优哉游哉地迈开脚步。
“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两天,就会出人命啊……”老者站在庭中,双眼滴溜溜地环顾了一圈檐廊上的众人,然后指向彦麻吕,“看来是这位大人吧。”
到了第四夜,伤口开始渗血。而第五夜过后,翌日早晨,彦麻吕的右手已无法动弹,多处皮开肉绽。
道满解释完,将蛇拿到胸口附近,那蛇主动伸头钻入他的怀中,哧溜一下滑了进去。奇妙的是,不知为何,这蛇似乎很依赖道满。
道满一声大喝,府上的人听到动静,三三两两端着灯台赶来。
正是昨夜那条蛇。
话刚问出口,应答声从庭院中传来。
坂上彦http://www.99lib.net麻吕时年五十。
“正是老朽本人。”
因此,它夜夜来到仇人枕边,啃咬那撕扯蛇身的右手。
道满将搁在膝盖上的烛台点亮,执灯起身。
“一言为定。”老者伸出鲜红的舌尖,极为高兴地舔了舔嘴唇。
道满拿起酒瓶,对着瓶口咕咚咕咚先饮了个痛快,接着从容不迫地研起墨来。
嘎吱、嘎吱、嘎吱——
看来,这只是个梦而已。
官任少纳言,宅邸建于三条大路,日常起居于此。
夜里,在睡梦中,彦麻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
片刻之前,彦麻吕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不觉间已陷入了睡梦中。
“那还用说。”
“看来有忧心之事呢。”
“这就行了。”
她的瞳仁呈青白色,嘴唇薄薄的。
“这么说来,在此之前,确实发生过一件事……”
彦麻吕的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女人竟咬住了他的右手。
此时已瞒不了家里人,彦麻吕就将夜半有女子现身之事悉数告知了。
“请把手给我看看。”道满说。
“怎么可能?!”
只见彦麻吕的右腕上,缠绕着一条又粗又大的青蛇,正蜿蜒盘旋。而那蛇头,正被彦麻吕的右手紧紧攥着。
在右侧的枕边,女子一动不动地从上方俯视着彦麻吕。
“是遇到麻烦事了吧。老朽方才路过贵府门口时,看见有瘴气从屋顶升起……”
“原来如此。”
“是的。”
他坐得不踏实,心中有些在意,于是命赶牛童拽停了牛车,并问道:“怎么回事?”
从那老者的言行举止来看,多半是法师或阴阳师之类的人物。
“此前也说过,我在西京有个交往的女子,那是在前往她家途中所遇之事……”
“哦,是这么回事啊。”道满听后说道,“这是条女蛇。”
朝阳、莺啼,一齐
九九藏书洒落在道满远去的背影上。
道满赤足踩在地板上,经由檐廊走下庭院。
痛!
原来那大蛇一圈圈地缠上了车轮,蛇口紧紧咬着车轴,已经死了。
当时,道满将蛇从彦麻吕的手腕处引开。“此蛇,老朽收下了。”如此说着,把蛇纳入了怀中。
“若能为本府消灾脱困,不用说一两杯酒了,无论几杯都可以。”彦麻吕自是满口应承。
“蛇?”
赶牛童下车查看后,很快回复道:“回大人,有一条蛇。”
手上感觉到了舌头和牙齿的触碰。然而手却无法缩回,身体也依旧动弹不得,想要喊痛,却叫不出声。
“老朽芦屋道满。”他扬起一边的嘴角,说道,“发生了何事,但说无妨。”
近来,他为一事忧心不已。
彦麻吕大吃一惊。
“当真?!”
道满将酒瓶搁在地上,竖起耳朵。
四
三
说着,道满将右手探入怀中,取出那条滑腻粗大的青蛇。
而彦麻吕仍紧闭双眼,不断呻吟着。
碰上的又是条顽固的蛇,一路紧紧盘在车轮上,死咬着不放。车轮每转一圈,蛇就被轧一次,发出方才听到的那般声响。
“啊!”众人皆大惊失色,纷纷往后退。
研完墨,用毛笔一蘸。
彦麻吕想呼叫,却发不出声音。想逃,身体却无法动弹。
下一刻,他看到了缠绕在右腕以及紧握在手中之物,“啊——”地惨叫出声。
瓶颈系有麻绳,他的食指正扣在那绳圈里。
此刻已是深夜。
奇怪的是,既藏书网然身体动弹不得,那为何能侧头看到枕边的女子,又为何能活动眼睑,睁开眼睛?
听彦麻吕讲完大致情况,道满微微颔首。
牛车出了府门。随行的只有一名赶牛童。
指间和手上的皮肉被不断啃咬着。
“唉,真惨。”
他走出围屏,走到彦麻吕枕边,借着烛光看到他正仰面而睡。
“确实没有。”彦麻吕回答得十分干脆,“在西京有个来往的女人,但从未约束她,除此以外也没有其他女人了。”
差不多到后半夜了吧,正这么想着,突然察觉到了某种气息。
道满用拿着酒瓶的左手手背擦了把嘴,伸出右手,用食指抵着“”,口中吟了一小段咒。
当晚,后一晚,又接连发生了同样的事情。若是梦的话,那就是遭遇了相同的梦境。
“今夜?”
只见庭中站着一名老者,一身邋遢的黑色水干装束。他光着脚,乱发如蓬草般直冲云霄,黄色的眼中目光炯炯,整个下巴被埋在长髯之中。
女子总是夜半到来,啃咬他的手,而且只咬右手。
彦麻吕把赶牛童推到一边,上前用右手抓住蛇头,从车轴上硬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然而卷进去的力道实在太大了,轧在车轮下的蛇身被撕裂开来,变得残碎不堪。
“呜……”
彦麻吕看着赶牛童使劲想把蛇从车轮上扯下,那蛇偏偏缠得死紧,压根儿扯不下来。
随后,女子的身影消失了。
装有酒的瓶子、酒杯,以及笔墨砚台被呈了上来。
“磨蹭什么,要像这样。”
只能在心中无声地呼号着痛、痛。
说起来,那是个貌美的女子,但看上去令人心中发怵。
虽然感到不可思议,但也只能这么猜测。
“就算硬扯,也要把它扯下来扔了。”彦麻吕吩咐道。
“此处有些痒,睡梦中抓挠时用指甲抓破了。”彦麻吕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