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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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到那个阴沟里的流浪汉、但还没杀死他之前,噩梦已经开始了。
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却和父母去了夏威夷,享受了有生以来最愉快的假期。
但当他再度找到那个在阴沟里的酒鬼后——也许是他,也许是其他人——然后一锤敲下去,噩梦便消失了。他认为可能还得再杀人,或许不只杀一个人,真是糟糕。不过反正这种人原本已是废人,虽然对托德还有点用处。托德就像其他人一样,随着年龄渐长,逐渐调整生活方式,以适应个人的特殊需求。的确,他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人生在世,得自己闯出一条路来,想要成功的话,只有靠自己了。
这几次见面,杜山德的态度都很低调,没有令人不愉快之处,两人都发现彼此倒也能和平相处。他们沉默的时候比说话的时间多,而实际的谈www.99lib.net话内容会让联邦调查局探员无聊得打瞌睡。托德告诉老人他偶尔和一个叫安琪拉·法罗的女孩约会,他对这女孩没有真的那么着迷,不过她是他妈妈朋友的女儿。老人告诉托德他在编地毯,因为报道中说这种运动对关节炎有益,他还给托德看他编的东西,托德尽责地赞了他几句。
古特·杜山德终于明白,对他而言这些酒鬼是他向神明邀宠的祭品……酒鬼很有趣,他们让他感到生气蓬勃,他开始觉得待在小镇的这些年——当托德还没有带着美式阳光笑容、睁大蓝眼睛出现在门口的那些年——让他未老先衰。他初到小镇时才六十五岁,而现在他感到自己比那时候还年轻。
美国两百周年国庆来到了。
托德长大了不少吧?(长高了两英寸。)杜山
九九藏书德戒烟了吗?(没有,不过因为他咳得太厉害了,不得不减少抽烟的量。)托德在学校的课业如何?(很刺激、很有挑战性,他每科成绩都拿了A和B,他的太阳能研究计划还入围州政府举办的科学展览终选。他现在又考虑上大学念人类学,而不念历史了。)今年谁来替杜山德先生除草?(也住在这条街上的兰弟,他是个好孩子,不过长得太胖,动作很慢。)
这一年中,杜山德在厨房里解决了三个酒鬼。在市中心的公车站,陆续有二十来个酒鬼过来跟他搭讪,他曾经向其中七人提议供应他们酒、晚餐、洗澡和睡床,有两人拒绝了,另外有两人拿了两毛五车钱便走了。他后来改变策略,花两块五毛钱买了一本多次票,可以坐十五次公车,不能拿去买酒喝。
一九七五年夏天从夏威夷九九藏书回来后,一九七六年,当各种鼓号旗乐、参观军舰的国庆活动即将达到高潮之时,托德的父母又带他去罗马旅行,两次旅行之间,他来看过杜山德五六次。
托德·鲍登在一处空地的废弃阴沟中发现了一个酒鬼,那是十二月圣诞假期的时候。他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手插在裤袋里,看着酒鬼,全身颤抖。五个星期内,他又到这个地方六次,经常穿着薄夹克,拉链拉到一半,盖住插在腰上的锤子。最后在三月一日,他终于又开始袭击酒鬼,先用锤子较钝的那头猛敲,然后到某个时候(他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一切仿佛都飘浮在一片红色迷雾中),他会用锤子的尖钩,想把酒鬼的脸弄得模糊难辨。
冰箱的留言板上夹着妈妈留给他的字条:托德,我去买点东西,三点半以前会回来。时钟的指针99lib.net指着三点二十分,而那醉鬼趴在那里,仿佛从旧货商地窖里搬出来、淌着血的恐怖遗骸。四处都是血。托德开始努力清除血迹,擦拭每个暴露出来的表面,同时一直对着死掉的酒鬼尖叫,因为这酒鬼离开了,却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然而酒鬼只是懒洋洋地死在那儿,张口仰望天花板,鲜血不停地从伤口冒出来。托德抓起拖把,疯狂地来回拖地,却发现他并没有真的把血抹掉,而不过是把血迹稀释了之后散开来,血仍然流个不停。他听到妈妈开车进入车道的声音,明白这酒鬼其实是杜山德。他从噩梦中惊醒时大口喘着气,满身是汗,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自从去年九月上高中以后,托德感到整个人焕然一新。黎明的曙光、渔人码头的海景、黄昏的街灯亮起时闹市区街上行色匆匆的行人,这些他自小九*九*藏*书*网习以为常的景象,现在却影像鲜明地印在脑中,仿佛电镀过一样。他细细品味生活,就好像用舌头品尝瓶中美酒一样。
在暖和的日子里,杜山德注意到地窖会飘上来一股难闻的味道,他把门窗关得紧紧的。
最初,找寻祭品讨好神明的念头使托德震惊,但久而久之也习惯了,自从杀了月台下的那个酒鬼后,他预期噩梦会更多,也许会逼得他发疯,他也曾想过那排山倒海而来的罪恶感,可能令他有一天会不假思索就把事情全盘托出或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最常梦到的是在废弃车站中被他刺死的酒鬼。放学回家后,他冲进屋里,正要愉快地和妈妈打招呼,话到嘴边却停住了,因为他看到死掉的酒鬼带着一身呕吐的恶臭倒在切肉台上,鲜血流到明亮的地板上,不锈钢操作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砧板上还留下了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