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沉沦 纳粹高徒
21
他父亲煎完蛋,把炉火关掉,走到餐桌边。“你今早不饿吗,塔弟?”
报上大标题写着:四位圣土多奈多高中生当选明星球员,标题下面是四张穿着制服的高中生照片——捕手和左外野手是费尔布高中的学生,左投手来自蒙特福高中,托德在最右边,戴着棒球帽,笑得十分开心。他读着报道,发现比利被列在第二队名单上。至少这件事很值得高兴。比利如果高兴的话,尽可以声称自己是卫理公会教徒,但是他可唬不了托德,托德很清楚比利是什么样的人。或许他应该把比利介绍给蓓蒂,蓓蒂也是犹太鬼。他已经怀疑很久了,昨晚终于确定,只消看看她的鼻子和橄榄色的皮肤就知道了——她老爸更明显。或许这是为什么他没有办法勃起,他的命根子比大脑分得更清楚。他们以为自己在骗谁呀?
他把炒蛋推开,几乎动都没动。
托德正埋首于推理小说中,头也不抬地答应着。他运气很好,找到了一份暑期工作,在帕萨迪纳的一处地方帮忙做造园工程。原本即使爸妈愿意暑假借车给他开(不过他们都不愿意),他每天仍需要在路上花很长的时间,但是他父亲正好在那附近的工地工作,愿意每天在上班途中先送托德到公车站,然后在下班后绕到公车站接他一起回家。托德其实对这样的安排不觉得太兴奋,他不喜欢下班后还要和老爸一起坐车回家,更讨厌一大早和老爸一起上班。每天一大早是他觉得最赤裸裸的时刻,他的本来面目和他可能变成的那个人之间那堵墙似乎越来越薄,尤其在晚上做过噩梦之后更糟糕。但即使整夜熟睡无梦,还是不好。有一天早上,他突然惊恐地警觉到,他在认真地考虑伸手越过父亲的公事包,抓住这辆保时捷的方向盘,冲上快车道,在早晨繁忙的交通中来场大毁灭。
“别叫她了,把她吵醒了,等一下她又睡不好。我们把报纸留在桌上好了。”
你再叫我一次塔弟,我就要用叉子戳你的鼻子……爹弟。
“什么?”他茫然抬起头来。
他赶紧驱走脑子里这些念头,但自己也知道不久又会开始胡思乱想。
他抬起头来,看见他父亲伸出手来,一脸愚蠢的笑。
“也许,”他勉强笑笑,等到他父亲走到外面拿报纸,他的笑容立刻消失。如果我告诉你,她简直是个荡妇,你是不是会立刻清醒过来?如果我说:“噢,顺便告诉你,你知道你的好朋友崔思克的女儿是圣土多奈多最有名的荡妇吗?只要有一点古柯硷,她今晚就是你的了。如果你刚巧手边没有,她还是会陪你度过一晚。如果她找不到男人,甚至愿意和一条狗上床。”这样会不会让你清醒过来,精神抖擞地开始新的一天。
“恭喜啊!儿子。”
“漂亮……年轻……清新……”狄克的眼睛模糊了,然后又急切而专注地看着儿子。“我不是说你妈现在不好看了,而是那种年龄的女孩自有一种……一种光彩,我猜可以这么说。然后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那种光彩就消失了。”他耸耸肩,打开报纸看了起来。“我猜,这就是人生!”他说了句法文。
(如果他再不停止叫我塔弟,我就、我就要采取行动了,尖叫,把咖啡泼到他脸上,做点什么事都好。)
以前每当女孩决心等到下次约会,就要放弃原本的矜持时,他都感觉得出来。他知道自己风度翩翩,而且前途看好,他是每个女孩的妈妈都认为应该“好好把握”的那种男孩。不过每当他感觉到和他约会的女孩快要投降的时候,就会开始和别的女孩约会。托德总是告诉自己,如果他真的开始和一个古板的女孩约会九九藏书,可能会展开一段爱情长跑,甚至最后还会娶她。
不,天哪!我不能在今天早上同时面对他们两个人。
“她父亲认为你是好孩子。”狄克心不在焉地说。他终于找到体育版,聚精会神地看起来,餐桌上总算安静下来。
第五次他花了二十分钟还没有勃起,但蓓蒂认为凭上次的经验值得等待。昨晚,他还是办不到。“你是怎么啦?”蓓蒂没好气地说道,“你有毛病吗?”
于是他带那些女孩到山丘上,吻她们,抚摸她们,如果她们不反对,就再进一步亲热。如果女孩子不肯再进一步,他会跟她歪缠一下,然后就送她回家。不必担心她第二天会在女盥洗室说什么闲话,也不必担心别人会说他不正常,除了——
“说得也是,你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他拍拍儿子的背,托德紧闭双眼,夸张地耸耸肩,逗得他爸爸大笑起来。托德再度睁开眼,看看报纸。
“恭喜呀!儿子。”
“我一时之间还不太习惯这个情况。”他勉强一笑,“我能看看那篇文章吗?”
如果有人问我为什么甩掉她,我就说玩腻了。但是如果她告诉别人,我们只不过做了五次,那样算是够了吗?……要多少次?……谁会闲言闲语?……他们会怎么说?
大学,上大学是和蓓蒂分手的好借口,没有人能够质疑这个理由。但是距离九月似乎还十分遥远。
“你有好好待她吧,塔弟?”他父亲迅速浏览了一下其他新闻,便翻到体育版。“没有太莽撞吧?”
托德在杜山德病发前又和她在一起两次,每次他都无法勃起,最后只好靠性幻想来引诱自己亢奋,他想象她在所有朋友面前赤裸着身子哭叫着,托德强迫她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喊道:“露出你的乳房来,让他们看看,对了!”
“是吗?”
他几乎想当场勒死www.99lib.net她,如果他手上有他的点三〇——
“你当选南加州的高中明星球员了。”他父亲又得意又高兴地说。
他们把报纸放在桌上,留了一张字条给他母亲,在父亲的坚持下,托德在字条上签着:“你的明星儿子托德”。
狄克爱怜地对儿子笑笑,托德的右耳上还有一小块刮胡水没擦干净。“是蓓蒂让你没胃口吧?我猜。”
他父亲拿着报纸走回来。托德瞥见今天的头条:专家表示,航天飞机无法升空。
关起铁门般。
第二天是星期一,托德六点便起来,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面前的炒蛋,他父亲下楼时,还穿着绣了名字缩写的浴袍和拖鞋。
托德却几乎要大声呻吟起来。
你的好朋友崔斯克是犹太人!他听到自己对着父亲的脸大嚷:这是为什么我昨天晚上和他放荡的女儿在一起的时候性无能!这就是为什么!在像这样的时刻,偶尔会出现的冷静声音此时又从他的内心深处冒了出来,克制住他即将爆发的不理性情绪,仿佛
(好好控制住自己)
“你还要蛋吗,塔弟?”
除了碰上像蓓蒂这种第一次约会便上床的女孩。还有在每次约会,甚至在约会之间的空当,都要上床。
“是吗?”他有好一阵子根本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得费力摸索着这些字的意义。“海恩斯教练提过类似的事情,他说要把我和比利的名字报上去,但是我从来没有预期真的会发生什么事。”
他握住父亲的手,对着父亲骄傲的脸孔天真地笑着,“爸,多谢。”
后来的五次经验就没有这么愉快了(如果把最后一晚都计算在内的话,应该是五次半),而且每况愈下……虽然即使到现在,他都不觉得蓓蒂察九*九*藏*书*网觉到了(至少直到最后一晚才有感觉)。相反的,蓓蒂显然以为找到了梦想的床上情人。在过程中,托德没有感觉到任何他认为应有的感觉,吻她的唇像吻着温热而没煮过的猪肝,她的舌头伸进他口中时,只会使他怀疑她是否带着什么病菌。有时候,他觉得闻到了蓓蒂补牙材料的味道,难闻的金属味,而她的胸部则像两袋肉团。
“早啊!”他对托德说,经过他身边,到冰箱去拿橘子汁。
她是只春情发动的母狗,也许那是她容光焕发的原因吧!
蓓蒂·崔斯克在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便投怀送抱了。他和她看完电影后,不得不带她到情人道去,因为他知道其他人会预期他们这么做。他们到那里可以消磨一两个钟头,亲亲嘴,第二天就有话可以告诉各自的朋友。她会骨溜溜转着眼睛,告诉同学们,她是如何抗拒他的进攻,男孩子最烦人了,她不是那种第一次约会便上床的女生。她的朋友们会点头同意,然后大家一起涌进女盥洗室,在那里补补妆,做些女孩子的事情。
他父亲把报纸递给他,然后站起来,“我去叫醒你妈,让她在我们走前看看这篇报道。”
“没什么胃口。”
对男孩子而言……你至少必须站上二垒,尝试进攻三垒,因为这牵涉到名声问题。托德毫不在乎别人会不会觉得他很厉害,他只希望被视为正常的男人。如果你连试都不试,闲话便传开来,其他人就会开始猜测你到底正不正常。
蓓蒂这么欣赏他倒不令人讶异,他是个好情人。他们第四次约会是杜山德病发后三天,蓓蒂欲仙欲死,达到三次高潮,正要试第四次时,托德想起了第一次性幻想,梦中那个被绑在桌上的无助女孩。突然之间,就在他满身大汗、狂乱亢奋、想赶快做完了事的时候,那女孩的面孔变成了蓓蒂的脸孔,引起他一阵毫无快感的痉挛,他猜在技术上可以算一次高潮。过了一会儿,蓓蒂在他耳边呢喃着,吹着带口香糖味道的热气说:“爱人!任何时间都欢迎打电话来。”
狄克坐下来。“蓓蒂是个漂亮女孩,”狄克说,“她使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你妈妈的时候。”
“老天,你好像并不怎么兴奋嘛!”
“不要了,爸。”狄克喜欢吃煎蛋。怎么有人有法子忍受煎蛋,在锅里煎个两分钟,翻过来稍微煎一下就拿起来。最后盛在盘子上的蛋看起来像个巨大的、有白内障的死眼睛,当你用叉子戳蛋黄时,那大眼睛还会流出橘黄色的血。
他的脑子不停转着,就像在迷宫中一直走不出去的饥肠辘辘的老鼠一样。他模糊意识到自己是在小题大做,而且无法解决这个小问题正显示他现在是多么脆弱。但是知道问题所在并不能为他增加新的能力来改变自己的行为,他落入了极度沮丧之中。
“一切都很好,爸。”
不过他第一次和蓓蒂在一起时玩得很好,尽管她不是处女,那却是托德的第一次经验,他只好靠她指导,而蓓蒂似乎对此觉得理所当然。嬉戏到一半时,她咯咯笑道:“我就是喜欢搞!”说话的语气好像别的女孩说她们很爱草莓冰淇淋一样。
外面,送报生把报纸丢在台阶上。
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在那个该死的纳粹心脏病发前一个月,托德认为自己在第一次经验中表现得还不错。或许就好像一名年轻投手毫无准备就被派去主投今年最重要的一场球赛,他会表现得很好,因为事前根本没有时间让他紧张焦虑。
现在他的难题是:跟一个交往得好好的女孩突然分手,会不会有害他的名声?其他人会不会很好奇他们究竟为什么分手?他一方面觉得不会。还记得高一时,有一次他走在两个高三男生的后面,听到其中一个男生告诉另一个男生,他和女朋友分手了。另外一个人想知道分手的原因。第一个男生只说,我玩腻了,然后两个人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