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积沸——
第七节 日记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将这些地方陆续找过,再一一将它们还原——我甚至翻看了每一本书,也捏过每一个稍大点的布偶的肚皮。我将垫在抽屉里的衬布卷起,将梳妆盒和音乐盒的外壳拆掉……我甚至检查了床头柜和落地柜可能的夹层,连暖气片内侧的窄缝也探了一遍!
我又取出一枚,拆开,还是什么也没写。
我将这几张彩纸收起,夹在了备忘录里。其余展开了的彩纸则放进了伊丽泽床头柜中小梳妆盒的夹层里。我将空了的小花瓶放回原位,想了想,又将另一个满满的花瓶中的小五角星倒进去了一半——现在,我们就多出了一个半满的花瓶来,希望伊丽泽不要怪我。
将这堆普遍都很简短的日记大致看过一遍后,我挑选出了下面的这几张:
二月十四日,昨天做好的巧克力今天终于交到了他的手中。我不小心踩坏了花园里的月季花苗,但愿他记得及时补上。我爱他……
二月二十一日,看到迎春花开了一部分——喜欢春天。
“自从她从莱蒙德那儿学会折这种小玩意儿后……”葛蓓特小姐向我解释道,“她九-九-藏-书-网就告诉我,说要为她生命中的每一天都折上一枚。”
葛蓓特
二月三日,莱蒙德的小屋里柴火燃烧着,我喜欢他笑时的样子……
……
您房间门口的保温瓶里有咖啡,明天我再来锁门就行了。
“我问她:‘那之前的该怎么办呢?’她笑着对我说:‘那些我会倒着向前慢慢补上的。’——你看看,多么可爱的女孩子……”
我点点头,走到书架前面翻看里面的书。
我仔细看了看——未满的花瓶确实只有两个,也不知道她已经补到哪一年了。这可怜的女孩。
“很抱歉,葛蓓特小姐……只是,我能单独检查一下这个房间吗?”
一月十七日,卡罗莉娜对着猫笑,她肯定不是个坏人。
我起身,关灯,走出了伊丽泽的房间,并悄悄地将门带上。葛蓓特小姐不在门外,门上贴了一张橘黄色的便条:
一月二日,又下了一场雪,今天还没有停。
“嗯……或许有吧,但她大概不会给任何人看。我记得也曾经有一个警官问过我这个,他的名字好像是
九九藏书汉斯还是什么。那次他们将小姐的房间弄得特别乱,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还原!”葛蓓特小姐打开房门,顺手打开了房间的灯。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典型的女孩房间吧——这方面我没什么经验。房间的基调是粉红色,床摆在靠近门的地方,床边有一个嵌入墙里的落地架,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可爱玩偶。书桌在靠近窗台的地方,一侧书架和房门相连。书不多,却陈列着很多精致的小花瓶。那应该是伊丽泽的私人收藏了。
“哦,好的,警官先生。但请你不要弄得太乱,好吗?”
小五角星!
床底下?床垫的夹缝中?梳妆盒的夹层?抑或那只泰迪熊布偶里?我想应该不会是太平常的地方。要么干脆就没有这些东西——否则,我那些未谋面的同事肯定早就找到了。
警官先生,原谅我先下去了。
我累得瘫倒在伊丽泽的椅子上。最后看的一些东西(比如枕套和被套,枕芯的垫衬等),我甚至都没有力气去将它们还原了。
“嗯,好的。葛蓓特小姐,我会把东西放回原处的。”
“你也注意到了,文泽尔先生。那只熊是主人送给她的,八岁生日的礼物。很可爱,不是吗?”
“应该没有。否则我肯定会知道——小姐的房间一向由我负责清洁,什么东西该摆在什么地方,我可是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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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楚的。”葛蓓特小姐掏出了那把钥匙。但我还是要找一遍这些地方——说不定他们遗漏了呢?又说不定,这栋别墅中的谁,在每次搜查之后,就又将事先藏起的日记本归还原处呢?总之,即便什么也找不到,这些地方我都还是必须重新检查一遍。
这个花瓶里的小五角星比上一个里面的还少(伊丽泽是三月中旬遇害的,这年积下的五角星当然没有多少)。我很小心地拿出叠在最上面的一枚橙色小五角星,然后将它慢慢拆开、展平。一行小小的铅笔字,在经过八年的时光之后,很规整地重现在我这个陌生人的眼前:
我有些颓废地坐着,脑中尽是些杂乱的细节——这里肯定有一些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肯定。虽然理智告诉我,过去了八年,即使有什么,也一定早被谁拿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也说不定这些根本就从未存在过,伊丽泽从来都没有写日记的习惯;而我这一个多小时的盲目忙碌,完完全全就是我的一厢情愿。
那些小花瓶里面有些堆满了用五颜六色的彩纸折成的小五角星,有些还没放满,有些还是空的。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些小花瓶上——我得说,这确实是一个相当合理的推测。
葛蓓特小姐走过来,拿起一个未满的花瓶。
床边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上面放着一只很大的泰迪熊布偶——几乎有一个五岁小孩那么大,这使得整个房间乍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细看看,却又觉得这房间的主人十分可爱。
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将花瓶里的小五角星全部倒了出来:莓红、草绿、天蓝、蕉黄、雪白……一枚一枚地拆开、展平。伊丽泽在一九八四年的生活如同拼图一般,渐渐呈现在我的眼前:
二月二十九日,二月的最后一天,莱蒙德又被罗德先生骂了——这全是我的错。
大部分是散文集和小说,以凡尔纳的居多。粉色封面的《永恒的亚当》,薄薄的书页里有很多地方折起,可能她当时正在读这本书。
“伊丽泽小姐是否有写日记的习惯呢?”
日记有可能写在折成那些小五角星所用的彩纸上。
“他们是否拿走了什么东西呢?”我问葛蓓特小姐。
目前我还不能排除别墅中所有人的嫌疑,因此,一点点的保密工作还是必要的——虽然葛蓓特小姐很可能不是凶手,但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将我在这个房间里所做的、所找到的东西告诉给其他人。因此,我相信葛蓓特小姐也能够理解。
我没想到您会花这么长时间,但愿没有弄得一团乱才好。
这大概是补上以前哪一年的某个瓶子吧,我这样想着,拿过另一个半满的小花瓶来。
“这个房间,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动过了……你的同事们来翻99lib•net过两三次,不过每次我都尽量将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上楼梯的时候,葛蓓特小姐告诉我。
二月十一日,呵呵,慵懒的周六呢。不知莱蒙德现在正在忙些什么……
三月四日,我讨厌爸爸!本想用打工的钱给他买生日礼物的。他从不骂我,我觉得很委屈……
什么都没有!日记本,或者有伊丽泽字迹的纸片——什么都没有!
“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在外面。”葛蓓特小姐离开了房间,同时带上了房门。
我来到书桌前,坐在伊丽泽的椅子上。
三月十七日,呵,好想现在就见到莱蒙德呢!今晚的化装舞会上他又会扮成什么呢?
晚安!
如果我是伊丽泽,如果我会写日记,那么,我会将它们藏在什么地方呢?
我拿过一个半满的小花瓶,有些迫不及待地拆开其中的一枚小五角星——里面却什么也没写。
三月三日,今晚的剧情很无聊,洁丝说得对极了,肥皂剧还是少看为妙!
不!我得冷静地想想,回忆一下——如果我是伊丽泽,我在放春假的时侯回家,我每天都会干些什么?——洗澡、吃饭……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呢?我会看看书,然后折上一枚属于今天的小五角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