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研磨——
第七节 句号
虽然家族传记中并没有详述,但从吕根曼先生刻下“卡罗莉娜”这一点来看,我们能够想象,这三个女人都丧生于那把家族世传的“长船”之下,而行刑者则都是霍费尔家族当时的主人。
让我们想想看——罗德早已经知道莱蒙德和伊丽泽每次相约溜出别墅的地点,而这个地点恰好也被卡罗莉娜以及她的情夫们所利用。罗德便利用了这个巧合。一方面,他建议吕根曼先生约卡罗莉娜在那里见面;另一方面,他筹划了一场伊丽泽必然会随莱蒙德一同参加的化装舞会。他预先算好了两人前往舞会现场所需的时间,并大概估算出两人计划在“老地方”碰面的时间点——这个时间点正是他向吕根曼先生所建议的“最不致引起人怀疑的”挥刀时间。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
根据十一分局法医弗里特(Flit)的验尸报告,证实花匠莱蒙德在死前曾经摄入过大量酒精,而别墅主人罗德·施密茨则是在麻醉和中毒的状态下被火活活烧死的。
为了夺取霍费尔财团的所有权,罗德在八年前雇人杀死了伊丽泽,最近又设法害死了吕根曼先生。
很可惜,这个计划最终成功了。特兰斯凯·施密茨在上月中旬成了霍费尔财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裁。至此,这桩长达数百年与血统和继承纠缠不清的案子,终于以当年的“私生子”系的全面胜出画上了句号。
“文泽尔,你选择在这条街上开侦探社,是不是为了纪念老吉姆?”
或许是被长期积累下来的压力以及突然之间爆发的怨恨冲昏了头脑,莱蒙德竟然闯入了刀室,将这个他认为“十分重要”的刀架给偷走了。他藏身在地下室里,计划通过与罗德先生交涉达成和解。
我们一贯英九_九_藏_书_网明的伊塞尔副局长,根据法医报告得来的线索,做出了如下论断:
莱蒙德开出的条件是让罗德主动向警方自首,而这个条件恰恰是管家先生最不能接受的(由此可见,花匠确实是昏了头)。此时管家先生想到很可能也知道事情真相的我,便向我提出了这项委托,同时又雇用了一名职业杀手,计划将我们俩一并除去。
无论如何,虽然有如上所述的种种指责、批评和疑惑,但这些可爱的老同事都无一例外地对我的新职业生涯给予了很多祝福。
她们因此“不配享有‘霍费尔’这个具有光荣骑士传统的伟大姓氏”。
“可惜离局里远了点。如果你忙的话,我们见面的机会就会少了。”举杯之际,汉迪克颇为委婉地指责了我。
黑檀木刀架上的名字,按照我的记忆,似乎是按照以下顺序排列的:
佩尔玻娜、露歇儿、卡蕾拉、卡罗莉娜、吕根曼·霍费尔
“既然那么近,我一定会时常去你那儿喝杯咖啡的。”
花匠因为对薪资不满而借酒浇愁,别墅主人好心地前往花匠的住所劝解。由于意见不合,喝得酩酊大醉的花匠将自己栽培的具有麻醉功能的有毒植物掷向了别墅主人。别墅主人倒下之后,花匠又喝了不少,无意间掀翻了房间里的落地灯,然后醉倒在地。落地灯的高温燃着了被褥,于是,木屋被烧成了灰烬,两人也十分冤枉地断送了性命。
如果单纯出于这样的考虑,对罗德先生而言,吕根曼先生唯一的女儿也会是继承权争夺的有力对手——尤其是在吕根曼·霍费尔留有遗嘱的情况下,伊丽泽·霍费尔的存在对于罗德这一支系而言无疑是致命的。或许在罗德眼里,吕根曼先生迟早会老死的www.99lib•net,如果他没有任何子嗣的话,罗德大概还会因为自己相较之下更年轻而选择静静等待。但他却无法在伊丽泽的面前也选择等待——他不想让这已然持续了上百年的等待再延续到特兰斯凯或者他的下一代去。吕根曼续弦的放荡对罗德而言当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杀死不忠的卡罗莉娜”只是一个幌子,而“借机杀死霍费尔财团的正统继承人”才是罗德参与谋划这个残酷计划的最终目的。
莱蒙德当然对此十分在意。追问之下,雷克拉姆表示,那场化装舞会的举办时间和地点都是由罗德先生提前确定的,他和其他几个组织者只负责寻找参加者。不过,罗德曾经特别提到过要邀请莱蒙德,并且让他一定带上自己的女朋友。
于是,在精明管家妥善而周密的安排之下,伊丽泽“十分意外地”献身于自己亲生父亲的刀下。吕根曼先生的弃刀行为也“十分意外地”造就了一个引起全市恐慌的连环杀手。而这点,当然在罗德先生的计划之外。
伊塞尔副局长一定会在提及本案的时候这样讲,同时露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来……
我当然再清楚不过,这只是奥鲁的拙劣借口而已,以“顺路拜访”侦探社的方式解决困扰他多年的周末伙食问题,才是他真正关心的。
但是,我们应该清楚,时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这种鉴定无疑复杂而曲折。当今的DNA鉴定技术,在父辈和祖父辈之间的血缘确认上已经可以达到很高的准确度;但相隔四代以上,比如直接通过血液DNA鉴定判断罗德和吕根曼先生之间是否有亲缘关系,却是完全不可取的。正确的鉴定方法,是通过遗骸的DNA鉴定,先确认罗德的祖先是否为麦尔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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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费尔爵士亲生,然后再逐代确定罗德是否属于该族系的血缘继承者。“找到黑檀木刀架并将它和莱蒙德一起带回来。无论莱蒙德是否反抗,都用这柄麻醉枪将他弄晕。别问我理由,这是必需的。”
在当晚举办的小型聚会上,汉迪克和奥鲁同时对我在侦探社选址问题上的非民主性表现出极度不满。
实际上,黑檀木刀架在罗德·施密茨的继承权问题上所起的作用,被年轻花匠无端夸大了。虽然我们已无法得知那张藏在刀架夹层的羊皮纸信笺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内容,但是根据刀架上所刻的那几个名字,以及莱蒙德查阅霍费尔家族的传记所得,就能够做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推断来。
在这个前提之下,我们可以很自然地假设,罗德的某个祖辈很可能就是霍费尔家族因一些尴尬的误会而抛弃的那个所谓“私生子”。那些误会在一八九二年当然是无法澄清的,但在一九九二年,人们通过新的血液鉴定方式以及新兴的DNA鉴定法,却可以很准确地判定,一个人是否和另一个人存在某种血缘关系。
但之前,奥鲁却在私底下跟我说过。
和雷克拉姆会面之后,莱蒙德自然怀疑到,罗德和伊丽泽的案子之间还有某些尚不为人所知的内在联系。因此,他将娥蔻送到姑姑家,开始暗中监视罗德的行踪。
这些名字,除了最后两个同出自吕根曼先生之手外,其余都出自不同人之手。佩尔玻娜、露歇儿和卡蕾拉,这三个没有姓氏的名字,按照霍费尔家族历代的传记记载,都是“曾背叛过霍费尔家族的、不知羞耻的女人”。
然后,他再主动向吕根曼先生提议,由他负责牵制住可能在预定时间里对计划造成威胁的年轻花匠—九_九_藏_书_网—吕根曼先生自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的理由。
是的,我的侦探社开在豪泽区小吉姆街十三号五楼,一个相当冷清,而且从数字上看很不吉利的地方。
老友重逢,自然会谈及往事。回忆之中,雷克拉姆无意间提及,八年前的那场化装舞会其实是别墅管家罗德一手出资筹办的。
吕根曼先生在划去自己名后姓氏的同时,无意中也给了我们与此相关的足够提示。
聚会一直开到凌晨三点半。大家陆陆续续地离去之后,我发现自己一点睡意也没有。于是,我点燃了一支万宝路,开始为我从事侦探事业以来接受的第一项委托写总结。
好了,经过两个多月的忙碌,我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将关于这个已然结束的案子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展示在众人面前了。
大概是在那次扫墓的偶遇之后,莱蒙德与一个名叫雷克拉姆(Reclam)的早年搬去米莉豪森市的旧时朋友意外相逢,那人是当年那场化装舞会的组织者之一。
彼特菲尔德刚刚就问过我。
罗德大概在很久以前就已私下取得了上述和霍费尔家族之间存在血缘关系的医学证明。更准确些的时间,甚至可能会在一九八四年的那起案子之前(可惜,我并不清楚当时DNA鉴定技术的应用水平,因此也只能算是一个未经考证的推断了)。精明的管家先生一定考虑到了吕根曼先生行动失败的后果,根据本州的相关法律,一个财团的所有人(按照法规中所说的,应该被称为“绝对多数股份的持有人”)首先不得是尚在服刑期内的九_九_藏_书_网刑事犯。这样看来,无论吕根曼先生是被当场击毙还是被逮捕入狱,罗德先生都可以更早些取得财团的继承权。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委托人罗德·施密茨先生给我的委托。而这项委托的动机,以及其中所包含的阴谋,我们现在当然已经十分清楚了。
雷克拉姆和其他几个组织者确实都邀请了莱蒙德,并且也都要求他带上自己的女朋友——这些莱蒙德都记得很清楚。只不过他一直不知道,这实际上是管家罗德的指示。
“看来你并不太将我们这些老朋友当一回事儿。”奥鲁则直接给出了最尖锐的批评。
吕根曼先生自杀之后,罗德便开始频繁地和几个专打财产纠纷和继承权官司的律师接触——这点莱蒙德说得并不详细,反正,在几次十分不容易的窃听行动之后,莱蒙德得知了一个让人感到十分意外的消息。
莱蒙德特别提到传记中所讲述的那个叫“卡蕾拉”的女人。那恰恰是在一百年前(这也正好和我之前所提出的关于一八八四年的联想奇迹般地吻合),一八九二年霍费尔家族的主人,是显赫一方的麦尔登·霍费尔爵士。按照传记中所记载的,卡蕾拉有一个至死都不愿承认的私生子,并且人们最终也没能找到这个私生子的下落。
“这完完全全是一个可悲的意外!”
花匠先生完全没有顾及以上所提到的这些细节,他留意到罗德反复向律师们出示一个黑檀木刀架,他当即意识到:这将会是一个重要的证物,也是罗德最终能否取得霍费尔家族财产继承权的决定性因素。
结合已知的事实,莱蒙德做出了一个在动机上完全合理的假设。
在自由意志市最为反复无常的七月里,我的侦探社终于如期开张了。
罗德·施密茨竟然是霍费尔家族的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