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鲁达
破碎外衣上保留着零落的花朵,
它那如同噩梦般、惨白的化妆。
让我哭泣吧,钟点,日子,年代,
我看不见这只疾飞的飞禽,看不见它利爪的钩,
在指头和树根上升起的黑夜。
一切的一切都在昏迷中等待他的死亡,他的短
还能怀抱什么渺茫的希望?
从不止一个死亡,而是无数死亡,来到每个人身上。
然后,在飞速的流水和高墙之间,
象只千年被囚的鸟,在我身上搏动!
你的手指,也从林莽中伸出,
你那被逐的火花说的是什么?
雾霭的窗户,坚强的鸽子。
这条湛蓝如夜的星辰的山谷,
而且你还是那芳香的月亮把面粉
于是就只剩下这高耸的精确的建筑,
运载着空间,善解不幸,
一座一座城,一只一只床,
钻凿着在他手里搏动的金属。
这样银白色寒冷的一天,
语言,美酒,面包,
①马克丘·毕克丘的古老人民,也是被剥削者,受压迫者。
给祈祷,给武士,织成了衣服。
赵德明译
没有高飞的或者埋葬的眼泪的遗产。
在铁丝网的邪恶衣服里把它撕碎。
它那含盐的水滴在介入的成分里震颤。
把你们的血,你们的伤,向我显示。
给爱人,给坟墓,给母亲,给国王,
爱情的十四行诗百首(选二首)
危险的脚手架上的泥瓦匠,
在你这里,仿佛两条平行的线,
让我用一根小棍啃石块的蕊,
升起又落下,仿佛红色的雹子。
季节的风,绿色的风,
直至成为林立的巍峨的高塔?
等到小小的眼睑闭拢,
这种地毯实际上并不存在。
乌罗邦巴①奔流的白银,
沙子,时间,还有雨中的树,
逢到一个世界如同一座埋葬的塔,
扩散着它看不见的滋味;
墙啊,墙!他的梦是否被每一层石块
阵阵风暴之中的鼓。
我只看见古老的人,被奴役的人,在田野里睡着的人。
仿佛在落下的一只手套里面,
在他金属的运动的哪个地方,
于是,向上攀登,在丛莽中,一朵花一朵花地,
仿佛暴怒的秋天的衣衫零乱的女儿,
断裂的腰带,庄严的面包。
程步奎译
沉默的农夫,织工,牧人,
银的波浪,时间的方向。①
没有土地没有深渊的复活。
留下了透明晶莹的信息,啊,心哟,
它好似下沉与升高各占一半;
在仓房和嘘声之间,展开了生命?
沉没时间的珊瑚。
给我斗争,给我铁,给我火山。
在雨和夜的昏沉乌黑的疾风之中,
倚入午后,我撒下悲伤的网
那是我深切渴望飞向的地方,
把火烧上黄金,那上面还
灵敏手指的首饰工,
给我沉默,给我水,给我希望。
但是,石块和语言坚定不变,
踩烂了的死去的秋天落叶?
那深沉的程度,
没有人见过你的玻璃王冠,
一下子成为石头的花瓣,永恒的紫色玫瑰,
千年的露水,在期待着它的树枝上
──选自《诗歌总集》,
有人比你更漂亮,比你更美丽。
它好似风和冰河的巨大结构。
血迹斑斑的光亮斧钺。
沉睡者的祖传的钟。
这里有面包,有酒,有桌子,有住所:
是谁,抛下一串串的死者,
在大地上集合起
来到昏眩的盘旋的道路;但是,
一条埋在泥土底下的老虎的河;
街道上石级上那空虚的鹰,
那杀气的羽毛的疾风,扫起
就是邮信,航船,做生意的目的
因为一切的一切:衣服,皮肤,杯子,
打鼾,半张着嘴,仿佛由于疲劳
深入到大地最能繁殖的地方。
倚入午后,我撒下悲伤的网
于是从千疮百孔的岩石,
卷走那阴郁的皮制大旗,
人的合唱,你是秘密的植物,伐木者的根;
闪电的摇篮和人类的摇篮,
给予几乎刚从你安第斯泡沫脱出的耳朵?
它象套着锁链的泉水那样流动,
从孤寂的白雪直至血红的波浪的原野。)
或者象大块的煤或九_九_藏_书_网水晶那样坚定,
我是在身体的风暴中过去的;
象一个水滴,降到硫磺的宁静里;
我看见一个身体,一千个身体,一个男人,一千个女人,
月亮的马,石头的光。
粗糙的血和粗糙的衣服的斜边上。
破碎小块,是今天
那是被面包,被匕首所困扰的人,
古老的音节,光彩绚丽的面具。
前来,而是仿佛明净的夜的奔驰,
锁住了留在高处,
马克丘·毕克丘,是你把石块垒上石块,
我讯问你,道路上的盐,
仿佛一条黄色光芒的河,
千年的空气,无数个月无数个周的空气,
等到人们逐渐地拒绝了我,
(那些动荡的岁月,
6
空气的峡谷,农业和石块的尸布;
仿佛一只颤栗地捧起来喝着的黑杯。
山岭的乱冲横撞的河道,
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选二首)
钟声摇撼着天庭,
王央乐译
在墙壁上挖的一个黑坑。
夜晚在朦胧的牝马之上奔驰
我放出红色信号,穿过你迷离的
你戴着灰贝雷帽,心绪平静。
全是虚伪的死,以及
是落到额头上的粗大的露珠。
让我的发咸的骨殖穿过荒漠,
寂静的圆顶,纯洁的祖国。
爪一样的月亮,威胁的石块。
聂鲁达最重要的诗作是1950年完成的《诗歌总集》,它歌颂祖国,赞美拉丁美洲历史上的英雄人物和水手、鞋匠、渔民、矿工等劳动者,揭露反动统治阶级。全书共分15部分,其中包括以前单独发表过的组诗《马克丘·毕克丘之巅》、《让那劈木工醒来吧》和《逃亡者》等。此后陆续发表诗集《元素的颂歌》(1954)、《葡萄和风》(1954)、《元素的新颂歌》(1956)、《爱情的十四行诗百首》(1957)、《英雄事业的赞歌》(1960)等。其中《葡萄和风》表现各国人民保卫和平的斗争,是作者最喜爱的一首长诗。
7
把你们埋葬了的古老的痛苦,
要不是因为你是一个金黄的时刻,
压着,是否与梦一起落到它下面,
难道你也是那没有结果的人的
矿石的蛇,石头的玫瑰。
有彩虹,有劳动,有火焰的白天的颜色,
我要在更加广阔的生命中游泳,
向着拍击你海洋的眼睛的大海。
我把额头置于深沉的波浪之间,
是不迎向战斗的胸脯的原子,
普遍的尺度,蜂房的基石;
出卖生灵的悲惨市场气息奄奄,
突然,在衣服和烟雾中,在倾圯的桌子上,
都没有了,落进了泥土。
脱粒而出;从悲惨的遭遇,
都总在凝望这个白雪的盲目的儿子。
这一块小小的死亡,它不能再生,
快速得令人晕眩的安宁奔到此地,
人是什么?在他说话的哪个部分,
安第斯泪滴的运水夫,
给我点燃起,古老的燧石,
我看到在你的生命里有着活生生的一切。
仿佛一堆杂乱的东西,留下了那灵魂:
佩在我的胸前,放在我的手中,
是谁,在打碎冰冻的音节,
(选自《世界文学》1980.3. )
舍弃什么物质?躲避什么闪电?
在你雷鸣的水流破碎成为
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诞生吧。
从殷红色的柱头,
没有人认得你。
担心它的泪水滚落,它那无用的沙砾
在冰凌的泪珠中分割,
用纸,用恨,杀死它,折磨它,
在痛苦的脏腑,象鹰那样,仍然在饥饿?①
在这种光亮里燃起日常的灶火。
在飞快的剑光上鞭挞;
乱草所倾覆的宝座。
但你是女王。
给我看奴隶的衣服
所有沉默的肿胀的嘴唇。
向你致敬!你那赛跑的双脚的完美,
没有和平也没有土地,
叶子倾听你缓慢安详的声音。
已经忘掉你们的那些大坛子,
不再触摸那不存在的伤口,
这种柔情的无穷无尽的简单纯朴。
古老的亚美利加,沉没了的新娘,
应该落入其中如同下井,再从底层脱出,
让我现在忘掉这幸福,它比海还宽,
啊,在秋九九藏书网季的空虚里磨得光秃了的额头。
把你埋葬下的奴隶还我!
(选自《外国诗》第4辑)
而人则揉皱了从海洋汹涌源头
石块的母亲,兀鹰的泡沫。
那座泡沫积成的可怕楼阁,
花岗岩的灯,石头的面包。
来吧,微小的生命,来到泥土的
把匙子显示给我看;建筑,
躺在自己塑像上的铁。
基本的群山,海洋的屋顶。
③曼图,山谷名。
是谁抓着寒冷的闪光,
有人个子比你高,高过你。
你象藤枝偎依在我怀里,
它那只有长度和颤抖的光线
这首诗是聂鲁达最有影响、发表次数最多的诗作之一。
矿石的泡沫,石英的月亮。
不:在走廊上,空地上,海上或者路上,
别再发出你痛苦的声音,
唱着闹着,吵醒了天空之时,
而且被抓住时,有着空气的活泼;
让遗忘了的古老的心,
转变成为材料鲜艳的织物,坚硬的器皿,
IX
被包围在交叉并吱吱响的能量里,
来到穷途末路的空虚星座;
血的水平线,构造的星星。
盲目的时代,星辰的世纪。
忿怒的兀鹰,在飞行中,
将来会看到雨水把它分成两半
踏着那条从高处盘旋而下的长蛇。
绿色星星的粉末,明亮的森林,
我把混沌而甜蜜的手
如同落在月亮下面一样!
是灵魂走向墓穴时
《船长的诗》
人类曙光的崇高堤防。
依着斜坡的强劲南风。
你们倒下,好象在秋天,
公共汽车上,黄昏的船上,
饥饿,你要把你这一带暗礁升高,
把指头磨光的围墙。
狂暴的水啊,来自白雪的水。
为我的语言,为我的血,说话。
因为黑暗触摸的一切,混乱的一切
在充盈粘土里的陶器工,
聂鲁达,P.(1904-1973) 智利诗人。13岁开始发表作品。成名作《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1924)描写青年男女之间的爱情和自然风光,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早期写格律诗,后改写自由诗。诗集《大地上的居所》(1933)语意晦涩,格调低沉,反映了作者远离乡土时孤独忧郁的心情。
从大地的深处瞧着我:
只是一副骷髅,一只钟,人们在它之中去死。
从安第斯敲响的燧石,
让我抓着脏腑直至接触到人。
飞在藤蔓纠结的空隙里,
我欢乐的亲吻灼热地印上。
到地质的煤层中
让时间在泉源枯竭的大厅完成自己的塑像,
收取他们已经得到的黑夜?
于是,从梅树的高处,
我掀开碘的绷带;把双手伸向
瞧着鸣响的洞穴里水的痕迹;
给我手,从你那
VI
眼睛,象灯塔附近移动的海洋。
投进空洞的嘴巴?
石匠的胡安,维拉柯却①的儿子,
III
平分昼夜的尺,石头的书。
把它压倒在每天踩踏的地毯上,
受寒的胡安,碧绿星辰的儿子,
它那怪味的帐篷在哪里?那浓密的枝叶在哪里?
我伸出的手应该得到恢复的热力或者寒意。
你那秘密的背叛的闪光
将来会看到狂风吸足水分发起的进犯。
向着你海洋的眼睛。
②维尔卡马约,秘鲁的一条河流。
铺的是金红色的地毯。
别回到岩石的底层,
在种子上颤栗的小田农,
它以我的眼睛望着大地上的灯,
蓝的风,铁的山岭的空气,
只有你和我,亲爱的,
1971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选自《诗与颂歌》)
高悬着、流动着、延缓着,没有安宁,
空气进来,以柠檬花的指头,
那可怜的手和脚,那可怜的生命……
秋季在那时刻里爬上了藤萝,
一种自负的东西,像施舍的钱币:
王央乐译
脆弱的线,纠缠的织物;
触摸着土地和石块,
X
④诗人怀着对美洲的爱,向上攀登,俯视两条湍急的河流,一个深谷。
我没有地方可以让我的手歇息,
在光采华丽的婚礼旌旗之下,
促的每天的死亡。
XI
饥饿,你是
①马克丘·毕克丘曾经有过光辉灿烂的文化,怎么会突然消灭,成为一座废墟,至今无法解释。
它好似海浪里看不见的盐,
把它阴暗的食粮一瓣一瓣地
总是一模一样,
九_九_藏_书_网
脱壳而出如象牙;生灵就象玉米,从过去的事情的无穷谷仓中
曼图③在沸腾,仿佛一片活跃的湖,
冰凉的发髻,空气的行动。
冲击着空气,劈开了顽强的绿玉,
迷途的老鹰的建筑。
告诉我,他在梦中是否
从空间到空间,好象在一张空洞的网里,
壮实的大树被云朵吞没,
黑色的语言,金黄的旗帜,
赐予我们,犹如一轮巨大的明月。
直至崇高的孤独。
都是男人,女人,生命所必需;
如此众多生命之后的一个石头的生命。①
遗忘于第一批砂土里的大铲。
犹如一步步柔软的疾风,
向你致敬!你这执着笤帚舞蹈的舞姬。
那是新婚的祖国受到侵犯的纤维。)
到我自己的生命中,到我的曙光中来吧,
犹如赤膊上阵的男子汉
别回到地下的时光,
用不着走那么远我就能看到它们,
(选自《情诗·哀诗·赞诗》,漓江,1992.5.)
你是层层石块垒成的高城,
在这里,骆马的金黄色纤维
别崇拜埋没的头颅;
我们俩在倾听。
II
倾斜的石级上乌沉的尘土。
傍晚的红霞在你眼睛深处燃烧,
沉睡祭服之下的东西所居住。
是谁,在割开那从大地上来看望的
要不是因为你是一个星期七天的琥珀;
它纹丝不动,身披垂死的回光和昏暗的鳞片,
如今成了你我的血的这场歇息,
在更加宽畅的河口,
露水的粗野的敬礼,
在大地上蜕落着蓝色的缨繸。
你在街上行走,
过滤天空,让光的匕首刺穿;
在创伤里,我只逢到一阵寒风,
落到节日的旗帜上,
收集来的光明的花瓣,
风的并列的平板,
而基础,却是破衣烂衫?
天庭的弦,高空的蜜蜂。
兄弟,跟我一起攀登而诞生。
闪烁如我爱你之时的心灵。
使岩石的终极大为惊慌?
枷锁并着枷锁,脚步并着脚步;
凶残的利爪的制度。
攀登大地的梯级,
从你那里,有时浮出可怕的海岸。
树冠(千万树叶的死亡)上一个小小的秋天,
强暴有力的死亡,多次邀请我,
手的火山,阴暗的瀑布。
好象被多变的气象所包裹的剑。
我来,是为你们死去的嘴巴说话;
大地不及时贡献石料或谷粒。
王永年译
流水之中,就是莹洁的祖国,
只有你和我。
被埋葬的亚美利加,你也是,也是在最底下,
有人比你更质朴,更纯洁。
你的回忆是亮光、是烟云、是一池静水!
仿佛默不作声的新的地层。
①以上五节,是诗人在登上马克丘·毕克丘之前,抒发对人民的苦难、暴力和贫困所造成的死亡,以及自己的不幸遭遇的悲忿之情。
赤脚的胡安,绿松石岩的孙子,
IV
星座的鹰,浓雾的葡萄。
我来到铁的边缘;来到
我给你起名为女王。
在这里,饱满的玉米粒,
猛击坚强的花蕊,
在一起歇息于险恶的高山洞穴,
杀死死亡的无穷痛苦;
你的来访,不可能没有红的祭服,
V
盐的枝条,黑翅膀的樱桃。
让我的手现在从曲尺滑到
诗歌和烹调的洁白成果:
我什么也没有抓住,除了掉落下来的
用如此微弱、动摇的火焰如何歇息?
独一的深渊里的死者,沉沦中的阴影,
落下创伤的沉重鞭子
有多少次,在一个城市冬天寒冷的街上,
这充盈着静寂的最高的容器,
秋天来临,树叶舒展似钱币,
等到所有的人都陷进他们的洞穴,
拖着如同可怜新娘的礼服下摆
你这是带来的什么语言,
谁不带着匕首(犹如肉色罂粟)
在我的身上,
一个在提琴之间等待着我的人,
你从不来到了在口袋里翻搅;
你们不再是,蜘蛛的手,
庄严的死亡,你不是铁羽毛的鸟,
激流般的梯级,无边无际的眼睑。
从你衰老的手里下降,
塔尖埋得那么深,
树叶在你心灵的水面飘落。
在这里,人的脚和鹰的脚
要不是因为你的眼睛有着月亮的颜色,
秋天的枯叶在你心灵里旋舞。
痛苦遍地的深沉区域。
五 月 的 季 风
每天,只99lib•net是一个小小的死亡,只是尘土,只是蛆虫,
以及我为之活着的活生生的一切:
他的日日夜夜的倒霉的苦难,
引向武士的床头,
就是稳定、潮湿、没有空间的逝去。
啊,死亡,无垠的海,你不是一浪接一浪地
脆弱得如同巨人的玻璃宝剑,
曾经带着语言到处旅行?
那些燃烧着的蜂窝和礁石,
灰色的贝雷帽,呢喃的鸟语,宁静的心房,
磨利你藏着的匕首,
降到所有沉睡的人身上;
是牧人,是海港的儿子,或者扶犁的黑苍苍领袖,
支持我的血脉,支持我的嘴。
飞在山间峡谷的静寂上。
直到在黑暗中或者死亡中把它们认识。
在山坡地带,石块和树丛,
扬起花粉,飞进它黄色的杯子;
飞在石头的植物,坚硬的花环间,
向你,马克丘·毕克丘,走去。
这个死的王国依然生存活跃。
仿佛寒冷的池沼:然而他还是
美洲豹的手,血腥的岩石。
石块还在它钻石和砂砾的
就是这道冰冷殖民地的安第斯山大堤。
石块垒着石块;人啊,你在哪里?
江志方译
上海文艺出版社,1984.12.。
城市好象所有的人手里举起的杯子;
在春天和麦穗之间,是那最伟大的爱,
跟我一起爬上去吧,亚美利加的爱。
VII
玫瑰所抽发,寒流的线条,
难道光明的日子在你身上
跟我一起吻那秘密的石块。
啊,心爱的人,我就不会爱你!
这就是住所,这就是地点;
因为人就是比海及其岛屿更宽;
比所有的嘶哑的硫磺色的树叶还要深;
我想停下来,寻找那深奥的永恒的脉络,
那么多的死,就是一垛墙;那么多的生命
在空中无力自卫,被死神打败、征服。
借助于秘密的水和埋没的真理的枝条。
①乌罗邦巴,秘鲁的一条河流。
护佑你骆马的驯马师,
指给我看,那把你砸死的石块,
绿松石的一动不动的瀑布。
你的指头,也是,也是
无可接近的封闭的风暴。
没有面包,没有石块,没有沉默,
那把你处磔刑的木头。
王央乐译
来自高空,直至时间的终结。
感谢你的双手如飞地炮制出
在船上了望天空。从山冈远眺田野。
夜晚被拆散,直到最后一点细屑,
一串脸或者假脸,仿佛中空的金指环,
黄昏的火苗在你眼中闪耀,
这只大钟的钟面上,兀鹰的血影
手臂扭动,象是淹死在水中。
我在街道和环境中间行走,来了又离开。
在你的纤弱的水的脉管里?
消散,仿佛雨
两翼之间,同时——晶莹而凛冽,
在匆忙的饮食中,松弛的皮肤下所带来;
活人,死人,沉默的人,忍受着
啊,这就是早已盼望的一天的结局
人类的消耗殆尽的春天的素馨。
而是别的,是停息的弦的花瓣,
58
仿佛红鞘翅甲虫的蹄铁,猛撞我的额头。
帽样的塔,雪样的辩论。
那真实的,那最炽烈的死亡来到了,
时间连着时间;人啊,你在哪里?
指向神祗所在的虚无高空,
钟声和阴影,人们欢乐地相聚在一起,
它那飞快的火烧云,它那有活力的呼吸在哪里?
在最后的贫穷的屋子里,没有灯,没有火,
爱情,爱情啊,别走到边沿,
或者最沉重的孤独里,节日的夜晚,
所有的脉管血流哗哗,
在你强劲的南风疾驰而下,
如今,空旷的空气已经不再哭泣,
于是我要,一条一条街,一道一道河,
四方响起赞美的歌声。
迷惘的篝火,我的渴望在燃烧。
不是那个贫穷住所的继承者,
保卫自己的血?虎列拉已经使
①以上以示马克丘·毕克丘的雄伟。
别回转你穿了孔的眼睛。
《大地上的居所》
播撒在天空而精细制成的面包;
一个金黄故事,无穷无尽地重复着一个数字,
活跃着那不朽不灭的生命?
磨亮了岩石孤寂的四周。
如果花还在把长高的幼芽交给另一朵花,
最早于1946年发表在委内瑞拉《全国文化杂志》上,1950年收入《诗歌总集》(一译《漫歌集》)第二版。马克丘·毕克丘位于安第斯山东南部,在库斯科城西北,离城约 112公里,是古印第安人的城堡,南北长700米,东西宽400米,在萨坎台雪山的山腰上,由 216座建筑物的废墟组成。聂鲁达于1943年10月22日骑马参观了这座古城堡,两年后创作了这首长诗。全诗十二章,正如与马克丘·毕克丘(Macchu Picchu)的十二个字母、乃至一天的十二小时和一年的十二月吻合,尽管这与古印加文化并无相通之处。
对我说:这里就是受到的惩罚,
大海的新娘,教堂的树木。
爱情,爱情,即使在险恶的黑夜,
从逐级递升的水管,
你们失落的有多少:风俗和习惯,
从底层,对我说,这整个漫漫长夜,
那胚芽的外皮,那么柔嫩,而且
丢失的棱堡,盲目的弯刀。
女王
充满了粗砺的围墙,塞满了堡垒,
告诉我,他活着的时候怎么睡觉。
VIII
把一切都说给我听吧,铁链并着铁链,
三角形的短袄,石头的花粉。
最后,为大地所没有掩藏于
仿佛我就是跟你们囚禁在一起;
它顶住了一只突然压下的手,
带到这个新生活的杯子里来吧;
孤零零地,踯躅在我自己的死亡里死去。
还要深,在地质的黄金里,
没有沉默所包围的曙光的地毯,
举起它银白色的树枝,那无把握的心
刺入每一个人,仿佛一支短矛。
空气接着空气;人啊,你在哪里?
从泥土里挖出穷人的硬面包,
我记得你去秋的神情,
你只拥有黑暗,我遥远的女人,
马克丘·毕克丘之巅
8
于是,我在茂密纠结的灌木林莽中,
这人类曙光的崇高位置,
那些充满恶水和威胁的湍急河流,
那是从前铭刻在石块上或者亲吻所分离的闪光里的。
凄凉的植物,雷鸣的塑像。
(谷物里面,是象怀孕的小小乳房似的
以及他的窗户。
仿佛夜的全部数字。
镜子的枝条,痛苦的基础。
是新谷的血红胸脯,
古老的灯,看看多少世纪以来
被疾风砍倒。
I
〔智利〕巴勃罗·聂鲁达著
在那烈火中,我的孤独拉长而且燃烧,
象一个盲人,回归于
瞧着那被一张脸的接触所软化的墙,
是谁,扔掉了纠结的树枝?
我不能爱一个生命象爱一株树,
收集隘道中间的空气,
从一到七,到八,
与雕像的沉重石块在一起:
白色的泡沫,仿佛受创的雪之时,
她们使庄严的种族的可悲之树难免战栗。
或者拥挤街道上的啮齿动物。
雪的牙齿,寒冷的雷声。
被统治的雪的颈枷。
啊,白练轰响的维尔卡马约,②
象艘黑船那样划过。④
花的眼皮?
因为首饰做得不耀眼,或者
钢铁变成了酸性的沉默,
掺杂在鼓与矛的雷鸣声中。
是郊外泥泞里熄灭了的灯,一个翅膀粗壮的小小死亡,
以雷鸣的步子在黎明踩着稀薄的雾霭,
在多刺的风中绞缠一起。
直至红色膝头的黎明,
当你露面的时候,
从心灵的模糊的隙缝里吹进。①
是石英,是嫉妒,是海上之泪,
在你的怀抱里我拥抱着生命的一切,
让我的手伸进五光十色的光辉,
就如你们的庄严肃穆一样。
没有人看到你走过的地方,
安第斯的蛇,三叶草的额头。
它以我的手给消失的木材上油,
XII
让我忘掉吧,宽阔的石板,强大的体积,
关上了能关上的门,让我泉源的手
好象只有死路一条。
夜晚的鸟群剥啄初升的星子
我感到你的眼睛在漫游,秋天很遥远,
是谁,重新埋葬了告别的言辞?
①胡安,代表普通的人。维拉柯却,秘鲁的第八世印加,1379—1430年在位。
深沉的嘴巴,压抑的呼喊,
让我爬上所有的石级直至无所有,
躲进庇护它叹息的诸多力量之间,
举起饥饿的斧头与什么争斗?
使羽毛战斗的屋顶。
等到粘土色的手变成了粘土,
伸进石块的黑夜;
埋葬的船,石头的泉。
把煤层堆上煤层,而以眼泪填底?
我瞧着衣服和手;
颤动着大滴大滴鲜红的血?
已经不再熟悉你们陶土的脚,
甜蜜的蓝风信子在我心灵盘绕。